一袖离分

那些你很冒险的梦我陪你去疯

覆雨（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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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王源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是下飞机前助理叮嘱他沾在领口袖口上的。这种香味不浓不烈，混杂在公寓熟悉的空气中，王俊凯深深将这个味道灌满口鼻，再贪婪地用双臂将王源的腰腹收紧。

他无处安放的思念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里熬成了一股郁结，生生堵在胸腔里陪着他挨过身处异国他乡时的一个又一个深夜。

王源在几乎令他窒息的怀抱里不安地动了动肩膀，小声嘟囔道：“疼，放开一点……”

王俊凯听罢缓缓松开力气，下一秒王源已经抬脚走进了公寓房间里，没有回过头去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王源能想象到他的样子，领口温热的潮湿久久不散，还有他轻颤的睫毛在皮肤上带来的痒意。王源一边按捺着乱窜的心跳一边走到了窗边，他想，王俊凯这个人啊，太狡猾了。

仅仅用一个久违的拥抱，就足够让他丢盔弃甲。好像那些锋利的伤痕被王俊凯轻轻地抚过，就能逐渐愈合。而他凭借着单薄渺小的魄力，竟然也等到了时过境迁后的破镜重圆。

不只是王俊凯被王源感动，该说是他们感动了彼此。

王俊凯关上身后的房门，打开房间里的管灯，目之所及的每一处都是熟悉的，和当初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嘟嘟摇着尾巴扒住他的裤腿，他微微弯腰就把这副柔软的小身体塞进了怀里。

回忆慢慢重叠到一起，房间里的所有角落里都浮现出王源的影子。慵懒的、忙碌的、疲惫的，撒娇时窝在他的怀里看他剥开一瓣一瓣的橘子，裹在被窝里偷懒让他做好早餐再叫醒自己……或是忙前忙后照顾生病的他，笨拙却努力为他做出一桌丰盛的晚餐。

现在那个用幼稚的方式爱着他的少年身影，同窗边挺拔却单薄的背影重合。他们仿佛跨越了独自行走的那段光影，将两座孤寂的岛屿拼凑成陆地，身载着一腔未凉的热血，再重新拥抱在一起。

夜晚才骤起的风声透过窗户传进来，王源盯着外面光秃的树木看了半晌，他身后的人一直很安静，就这么抱着怀里的泰迪狗看着王源出神。

毕竟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说什么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良久以后，还是王俊凯先开了口：

“王源儿……”

“怎么。”

“还剩三天。”

窗边的人微微侧头，从王俊凯认真的眉眼中看见了自己，他差点要忘记了他一时兴起和王俊凯说好的半个月期限。王源勾了勾唇角：“是啊。”

“真想在这里一直待着，待到三天之后。”

王俊凯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这样直白明显的眼神令王源不自觉地心头一颤，他用低头掩饰了这一秒的心动，而语气却怎么都是软的：“你傻啊，不工作了？”

看着王源抬头时唇边浅浅的笑意，王俊凯也跟着他扬起了一丝笑容。刚刚凝固的空气仿佛疏散成轻松的样子，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话可说，却颇为自然地盯着对方傻笑，好在除了怀里的嘟嘟，并没有第三人看见他们这幅模样。

如果手机铃声没有在这个时候响起，他俩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状态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王源听到铃声还以为是刘志宏来询问情况，结果一看来显居然是经纪人，他刚一接听，耳边立马传来分贝极高的呐喊声：

“王源你脑子坏掉了？！闲着没事在你学校附近瞎喊什么啊？！下车之前我怎么和你说的？！”

有些破坏温馨气氛的喊叫令王俊凯不禁撇了撇嘴，默默抱着嘟嘟在公寓里随意地走动。

“啊？”王源一时有些懵，他压根不记得下车之前有人和自己说了什么，那时满脑子都是一团糟糕的乱麻，哪里有闲下来的神经听她说什么。

“你当你现在还是出门连口罩都不用带的小演员吗？”听筒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王源脸颊微动，都能猜到这人又习惯性摔了东西，连忙安抚道：

“怎么了啊，我就是找狗嘛，就算被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啊，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我不是在生气这一件事！你总是这样！在横店也是。这幸好你现在是空窗，要是以后真谈恋爱了还这么没心没肺的可怎么办啊！”

王源被这句话给噎了一下，心虚地瞅了一眼正无聊得四处走动的王俊凯，暗暗觉得她说这些也的确在理，他之前太过随性，养成了总是不避嫌的习惯，也不怪她总是强调让自己小心。

“好，和你保证，下次肯定不会了。”

“你每次答应的都痛快！……”

王俊凯已经把嘟嘟放下了，趁着王源打电话的空隙这瞧瞧那瞅瞅，时不时还能听见王源经纪人高亢嘹亮的声音，着实令他忍俊不禁。

他的目光顺着沙发一直移动到厨房和浴室，他现在可以肯定自从离开以后王源没有动过一点摆设。在这个沽名钓誉的圈子里，王源却是固执又长情，抱着自己的坚持一个人咬牙走过了这么长一段路。

王俊凯简直要以为这几天的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他拄着冰凉的厨台神经兮兮地低头和脚边的小家伙感慨：“你真的太厉害了，如果不是你跑回来，我还不知道原来你爸这么爱我。”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嘟嘟歪着头似乎疑惑地看着他，搞不懂他这个笑是怎么回事。

王源已经讲完了电话，慢悠悠地走到厨房，就看见嘟嘟蹲坐在王俊凯脚边，见他也走了进来，嘟嘟就挪着小碎步迎了上去。

“待在厨房干什么，饿了吗，这里可什么食材都没有。”

“没有，就是见到这间公寓……太高兴了。”

王源听罢歪着头笑了笑。他们现在有种彻底将包袱放下了的感觉，已经明朗的感情令他们轻松不已。一天的忙碌也没让王源有疲惫的感觉，他见王俊凯现在好像欲言又止，便挑了挑眉催促：“说啊，现在我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那我说了，你不可以拒绝我。”

“你先说，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

“嗯……”王俊凯舔了舔嘴唇，神色有些古怪。王源这个时候已经在心里预想着接下来他说的可能不是什么自己爱听的话，但是又的确很好奇，就静静地等着王俊凯怎么说。

“我今天晚上能不能住在这？”

王源一愣，心想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啊。结果听到下一句，只看见王俊凯目光闪烁：“你能不能也陪我住在这？”

王源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王俊凯，就觉得如果答应了肯定不仅仅是一起住这么简单，于是立马义正言辞提醒他：“咳。三天。”

“我知道。”王俊凯连忙表示自己没忘，“答应你的不会忘的。”

“可是我明天还有工作啊。”

“你少拿工作搪塞，我都看过你行程表了，明天你休息，后天才要开始忙的。”

王源果断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你还要来我行程表了？”

“我这不是为了要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和我聊天嘛。”王俊凯有些孩子气地凑过去用肩膀拱了拱他的，语气又软了几分：“我就是想，难得有机会我们能见面，你就给我个机会让我回忆一下过去好不好？”

回忆过去么……王源被他这副语气给说得有些心软，只是犹豫着公寓里的东西自己许久没打扫了，可能不太适合突然住进来，便迟疑道：“可是被子都不是新的，可能还有落灰……”

王俊凯连忙抢过话：“没关系！不介意！”

“那……”王源抿了下嘴唇，“你想住就住吧。”

得到同意，王俊凯心里自然欣喜万分，可这股欣喜下一秒就被生生砍去一大半。

王源用圆圆的杏眼盯他：“我先回家了。”

王俊凯：“……”

转过身时脑海里还是王俊凯瞬间被噎得垮下来的表情，王源背对着王俊凯，朝嘟嘟比了个V字，一脸狡猾的神色。说好了要惩罚他，说好了要到半个月，那就得实打实地等到，就当他王源是在帮助王俊凯履行约定吧。

实际上，留在这里共宿，即便王俊凯真能忍着“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君子坦荡荡般什么都不做，王源也不太能相信自己的克制力。

这公寓就一个卧室，一张大床，两个此刻心中爱意疯狂燃烧的人睡到一起，难免天雷勾动地火，指不定要发生些什么。

“源源……”

王源一回头，见王俊凯伸出一只手来，想要触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可在距离不足几厘米的时候，又弯了弯手指关节，克制地收了回去。

王源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心里一颤。

王俊凯虽然有点失落，但还是很尊重他的决定，毕竟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可以等。两年多都这样过来了，还差这三天么？

想到分开的日子里，王源一个人背负着那么大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却仍旧孤单地等着他，就算搬到公司安排的公寓，也舍不得退掉两人从前的小窝，舍不得那些尚还沸腾燃烧的回忆，王俊凯的心一阵抽痛，像被谁紧紧揪住了用力拉扯。

好在，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对他好，可以慢慢弥补。

“你……出门别忘了戴口罩。”王俊凯犹豫很久还是没有把挽留说出口，还提醒他一句。

王源背着他把口袋里拿出来的黑色口罩戴好，再回头时一张小脸已经掩去了一半的表情，只剩两只灿若星辰的眼眸。

短暂的告白没有一点煽情，王源把钥匙给他之后才出的门。嘟嘟也在他的要求下留在了这里。王俊凯站在客厅中央，小狗在房间里上蹿下跳，看起来兴奋无比。他笑了笑，惊觉时光真是很奇妙的东西。

还没等他感慨完，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王俊凯一愣，又听见刻意压低的熟悉薄荷音：“小凯，快开个门！”

这是什么转折？他忘带东西了？

全身血液仿佛一瞬间倒流，王俊凯僵着手指匆匆忙忙去开门，看见王源轻喘着将身子挤进屋来。

他摘下口罩才有点不好意思道：“下面怎么堵了那么多粉丝……吓死我了。”

“嗯？”王俊凯一顿，“可能先前找嘟嘟找得太张扬了……”

“就怪这傻嘟。”王源嘴一瘪，斜着眼睛看见这只尊贵的泰迪此刻正一本正经地趴在窗台思考狗生，完全没有坑了主人的自觉。

事实上不过是一波热情一点的粉丝而已，王源不是没见过，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他此刻很累了，实在有点疲于应付。况且，当他走到楼下时，习惯性朝着窗口望了一眼，王俊凯就在离自己几米近的地方，房里开着暖黄的灯——那仿佛就是家一样，像在默默等着他回去。

王源好像突然找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立马掉转方向上了楼，尽管他自己现在还不愿承认这点小心思，以及早已被王俊凯那几个小动作蛊惑的事实。

王俊凯望着他，有点愣神：“那你今天……”

王源红了红脸：“我今天……还是住在这里吧。”

同居生活实在太过久违，两人身处同一屋檐下，此刻又不能算是恋人关系，就不尴不尬地僵持着，忽然之间局促得手都没地方放。

“你饿吗？”

“要看电影吗？”

默契在此刻显露无疑，看着对面与自己同时开口说话的那人，两个青年都不约而同地“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还不饿。”王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

“那……看电影吧。”

这间公寓里还存放着王源的旧笔记本电脑，因为用了有好几个年头了，系统运行得格外迟缓，鼠标一卡一卡的移动速度简直叫人不耐烦。

公寓里没有装网，想要下载新电影是不可能了，王源只好翻着文件夹寻找有没有想要重温的旧片佳作。

王俊凯坐在他身边，为了看清屏幕，脑袋也凑过来了一些，呼吸都能浅浅地打在自己脖子上，是温热的。

王源手一抖，听见那人忽然用低沉无比的嗓音一锤定音：“看这个吧，我想看这个。”

王源定睛去看，霎时间就愣住了，眼睛一眨不眨。

那是他当年为了“追”王俊凯，特意从朋友那儿拷来的同性文艺电影。

这部电影他看过两次，在给王俊凯看之前自己曾粗略扫过一次，就是知道了有特殊内容才故意约王俊凯一起看，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暗示真是不要太明显。

后来不是也成功了么，他们第一次接吻就是在看完电影之后。虽然当时的自己还没喜欢上王俊凯，但是现在回想，只记得急促的呼吸和王俊凯霸道地扣紧他腰腹的力度，早就忘了自己还曾为这个吻愤愤不平。

想得有点远，王源光是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缩略图标脸上就爬了些微燥热，他看了看王俊凯，后者着实一脸诚挚，好似真的只是想怀念过去罢了。

等了许久才跳出视频播放，王源不知道王俊凯是不是有在认真观看，反正他自己是挺心不在焉，明明盯着屏幕却已经将思维飘到了九霄云外。

他们坐在沙发里，笔记本就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王俊凯的手扶在沙发的边缘，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等王源发现时，他们的小指不知何时已经贴到了一起。

其实片中的限制场景非常隐晦，镜头只拉到腰部以上，并没有什么露骨的画面。可王源却如上次一样——甚至比上次还要紧张，看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也不敢看王俊凯现在什么表情。

隐约想起之前王俊凯是很淡定的，就像在看无比正经的纪录片。王源实在好奇，稍稍偏头，瞄了身边人一眼。王俊凯确实在盯着屏幕，但和上次截然不同，鬓角后露出的耳廓已经泛红，脸上也显了些局促，微微抿起的嘴唇动了一下，在王源看向自己时忍不住也看了过来。

知道王俊凯也不淡定，王源的心里总算是稍微平衡了一些，不然只有他一个人不好意思也太尴尬了。四目相对的电流无声地流窜在逐渐稀薄的空气中，王俊凯的目光似乎别有深意，看够了王源明亮的眼睛，转而渐渐向下移至王源的领口，喉结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别开了头。

王源却观察入微，不知怎么就忽然从心底冒出一句似曾相识的话。他用两秒钟想象了一下王俊凯听到以后的反应，还是没能抵抗正在心里作祟的好奇因子，双唇微动，一字一句：“觉得怎么样？”

曾经有一个人，在寝室老旧风扇的震鸣声中听见自己胸膛里结实的鼓点，细密的汗水润湿了手心里紧攥的衣摆布料。他对未来一概不知，抛出去的问题却在无意中引导着两人系上纠结缠绕的生命线。

——你觉得……怎么样？

——情节有点拖沓，不过还可以。

——我是说，你对这俩人的感情……有什么想法？

一段似曾相识的对话突然涌进脑海中，王俊凯在半晌恍惚中抽神回到现实，瞳仁里的光芒忽闪，他轻笑着回答：“还可以，就是有点拖剧情。”

“谁问你这个。我是问你，对这种感情有什么看法。”

不知在满意王俊凯的记忆力还是在赞赏自己的灵光一闪，王源翘起的嘴角勾出一弯狡黠的弧度，然而还没有等他得意几秒，面前蓦地罩下一片阴影。

嘴唇袭来的瞬间王源下意识仰起了头，闷哼被堵在口中带着默许的尾音，像是同样渴望着与对方时隔多年后再一次亲密接触。他知道接下来的拥抱会强势而不容抗拒，便顺从地将手腕搭上王俊凯的颈边。紧接着，王俊凯一只手臂揽在王源的后背，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他脖颈后细碎的发丝，将他紧紧扣在怀里。事实证明，他仍旧还记得对方在接吻时的某些习惯，像是在记忆中扎了根。

王俊凯的舌尖只在王源微启的唇瓣上舔了一下，便急切地撬开齿缝钻进口腔。暧昧地扫过舌苔，再顺着内壁滑上牙膛。双唇间发出暧昧的吮吸声，吐出的喘息温热地喷薄在脸颊，挑起二人逐渐升高的体温。

久违的情欲以排山倒海的架势蹿至腿间，王俊凯松了些手臂的力气，避免一会无意中撞到一起更不好收场。他草草结束了这个稍显冲动的吻，撤离时却还有些意犹未尽，只能用舌尖轻轻地描绘着王源美好的唇形，再温温柔柔贴住嘴边，用唇瓣将自己留在王源嘴边的湿润抹了一下。

王俊凯深知见好便要收。他垂下手臂，将额头抵上王源的，心里一直有个小铃铛在响——再进行下去你可真就要不管什么三天还是五天了。

王源觉得嘴唇有些痒，趁着两人享受片刻温情时下意识伸出舌头在上嘴唇上划了一圈，谁知还未等收回，额头上的温度突然抽离，舌尖上有啄吻转瞬即逝。他一抬头，看见王俊凯的眼睛亮亮的，正盯着自己的唇间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好久不见。”

“……啥。”王源没听懂。

王俊凯就扳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又张开嘴，两人的舌尖在唇齿中轻轻一碰。

“好久不见。”

王俊凯又重复了一遍，说完也觉得自己特别幼稚，不好意思地鼓了鼓嘴。

王源终于听懂了，只觉得面上一阵燥热，眼神到处飘，就是不看王俊凯，还不忘吐槽他：“你舌头还会说话啊。”

“会啊，你要再听一次吗？”

“不不，听到了听到了。”

王源有些狼狈地站起来踩上拖鞋，步伐凌乱着以最快的速度钻进浴室，雾透的玻璃门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将客厅和浴室隔离成两处独立的空间。门里的人扑到洗手台前放出冰凉的自来水，许久没用的水龙头却放出了偏灰色的污浊，王源啧了一声抽下旁边挂着的毛巾，使劲在发烫的脸上搓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