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袖离分

那些你很冒险的梦我陪你去疯

覆雨（57-60·完结）

57.

不像王源趁着风头正上时排了满满的行程，梁若思最近的档期倒是很清闲。她在和杨飞两人秘密筹划建立一个小公司，哪怕是从工作室做起也好，他们不想再为别人打工。等六月份她和旧东家的合约一到，正好名正言顺地跳过去。

其实杨飞一年前就有此打算，注册早就完成，用这几年的积蓄不急不慢地建设着属于他自己的小天地。和梁若思在一起之后，两个人像是有了干劲，加快了招兵买马的进度。梁若思的公司看出来她不想续约，偏偏还是在借着城之迹的风吹起来的当下，这一生气，也就对她没那么上心了。梁若思乐得清闲，每周都往杨飞那边跑，兴致高起来的时候还会帮着面试新人，俨然已经是老板娘的样子。

三月的第一天，梁若思没事可做，又跑到工作室里。杨飞今天有拍摄任务，她就坐在男朋友的办公桌前帮他看最近的财务表。她午饭吃得晚，快三点了才回来，杨飞的助理找了她半天，可算是把人等来了。

“若思姐，我中午的时候忘了和你说。杨哥知道你今天来，让我把这位应聘者的简历给你看看。他说让你亲自面试。”

梁若思奇怪地接过简历，“让我亲自来？”

她看了一眼右上角的一寸照片，是个面容姣好的姑娘，年纪和她差不多大。她看着照片，实在想不出来这个人和自己曾有什么交集，表情霎时有些古怪：“不会是你老板的旧相好吧？！”

她眉毛一皱，小助理就吓了一跳，惊呼道：“不会吧！”

梁若思目光又移到简历的名字一栏，反复读了几遍，倒是像平白生出了一些熟悉感。

“任……曦？我好像在哪听过。”梁若思终于看到了重点，在学历那一栏里，电影学院2011级表演专业，一下子让她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噢……呵呵，我知道了。她还在人事那里？带我过去吧。”

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梁若思在面试台下把玩着印泥盒，台上的姑娘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在学校里获得的荣誉。其实在看完简历最下面的自我介绍的时候，梁若思就想直接盖上拒绝通过的印章，因为她看见任曦在最下面写了一些类似于和老板套近乎的话。这姑娘真的这么不老实吗，梁若思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坏人最后被感化为好人的愿望，坐到了这里，结果……

“听说你和杨飞关系不错？”

“没错！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们很熟。那个时候……”

梁若思差点要直接送她一个白眼，杨飞可是连话都没和她说过。自从和杨飞在一起之后，她也听男友讲述了当初大学时王俊凯和王源的一些事，包括这位大小姐是如何在背地里耍阴招，她是很气愤的，也替那两人觉得不值，听完以后就和杨飞说了一句别让我遇着她。可能是杨飞真记住了，还特意把任曦的简历拿给助理。

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也会被记住。梁若思抿了抿嘴，心情还不错，就不多和任曦浪费时间了。拿起桌上黑色的印章，啪地扣在了简历的背面。

旁边人事部的小伙子有点慌，抬头怯怯地小声说：“梁姐……？”

梁若思摆了摆手，“叫下一个进来吧。”说完就要出门去。

台上的人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走几步像是要追上来。梁若思瞥了她一眼，嘴唇轻碰，像是在自言自语：“不长记性。”

刚到办公室，梁若思就接到了男友的电话，本来是笑着接起来想说一下刚刚的事，却听见杨飞有点急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若思，俊凯那边好像出事了。”

收工之后的王源一个人坐在车里，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熟悉的号码，电话另一头却永远是冰冷的提示音。其实想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王俊凯的手机肯定早就被各种人打爆了，现在想要即刻联系到他实在困难。王源定了定神，把手机扔在一边的副驾驶座上，打算驱车直奔王俊凯家。

这个时候有电话打了进来，王源一惊，赶紧去看，却不是心里一直念叨的人。

梁若思这个时候打电话，估计也是因为同一件事吧。可惜连他这个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王俊凯现在是什么情况。王源苦笑，还是接听了电话：“喂……”

“源哥你在哪呢，Karry在你旁边吗？”

“不在。”王源揉了揉又开始阵痛的太阳穴，“我也在找他，一会回家去看看他在不在。”

“天呐……”梁若思停顿了几秒，像是想说些什么安慰他的话，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工作之后，由于职业的特殊性，其实很少能交到什么朋友。再加上有男友这边和王俊凯的关系，梁若思在听到齐远的事以后也为他们俩捏了一把汗，打Karry的电话打不通，她就没想别的，直接把电话打给了王源，如果有什么能帮得上的最好。

“听你说话都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累……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虽然我能做的也很少……”

王源忽然抬起了头，脑海中有一些信息忽然跳跃出来，他打断了梁若思的话：“对了，你认识林可吧？”

“林可？认识啊，一个公司的。”

“她人怎么样，如果电影重拍，她的镜头应该也有很多不能用了需要重拍，你说，按照林可的性格，她是会帮忙，还是狮子大开口要更高的片酬？”

梁若思听完一愣：“重拍？！已经决定了吗？”

“我猜的。我猜他，一定会选择重拍。”

“你好肯定啊……”

梁若思说会帮他和公司谈，毕竟林可能做主的权利也不是很多，她又安慰了王源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王源忽然想笑。是啊，王俊凯都没有决定要不要重拍吧，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想过王俊凯会有等待解冻这个可能性。

王源这才驱车赶往王俊凯的家。他身上没有钥匙，敲门敲了大半天都没人应，显然主人并不在家。时间已经不早，王源估摸着王俊凯应该一会儿就会回来，于是就靠在门边等。况且他知道，王俊凯只要一空下来，一定会立马联系自己。虽然可以这样安慰自己，但在恋人面临这样巨大危机的当口，自己除了对着一面雪白墙壁焦灼等待以外什么也做不了，王源心急如焚。虽然还不了解具体情况，但他也明明白白地清楚王俊凯此刻最需要什么——

资金。

王源一边等着，一边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思路清晰地算着自己还有多少存款，要怎样才能帮着恋人一起度过难关。他知道王俊凯在那部电影上投入有多大，无论是金钱还是精力。如果要重新拍，那等于之前那么长时间以来的心血全部都要作废。别说王俊凯，就连王源光想一下都觉得要喘不过气来。

双腿站得酸麻，王源看了眼手机。

已经过了零点了。

他已经一个人在这里等了快两小时，王俊凯却还没有回家。幸好楼道里没有人来往，否则要是有认识的人看到他，还会惹出不少麻烦来。王源滑开锁屏，手指正要犹豫地点到拨号，王俊凯三个字就突然跳了出来，伴随着手机在掌心里嗡嗡的震动。

王源心里一抖，急急忙忙开口：“喂？小凯？”

“源源，”王俊凯的语气异常疲惫，低沉的声线也变得沙哑，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你是不是给我打了好多电话？对不起今天有点忙。”

“小凯……你没事吧？”王源一问完就觉得自己这话实在是没用又多余，果然王俊凯假装轻松地回了一句“没事”——但又怎么可能真的没事？

在电话里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和现在的状态，王源捏着手机的指节紧了紧，却仍旧想不出怎样安慰才能让王俊凯好受些，毕竟言语总是无力又苍白的。

沉默两秒后，还是另一头的人先说了话：“齐远的事情，你知道了，对吧？”

王源苦笑：“嗯，网上都翻了天了……你现在在哪里？”

“在家。”

“啊？”王源一愣，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旋即意识到他应该只是怕自己担心才这样说，“……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

这下换王俊凯懵了：“什么？都这么晚了，怎么忽然想到去我家？”

前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在公众面前比较敏感，王源去他家的次数五根手指都数得过来，现在这个时间又格外容易让人猜疑，王俊凯知道恋人总担心这个，于是踌躇片刻后又问：“没被拍到吧？”

“都这个节骨眼儿了谁还想这个呢？”王源一听这话立即蹙起眉，“管他拍不拍，爱拍就拍去。”

他以前确实相当在意这些，生怕自己的一点失误就连带着毁了王俊凯的前程，不想最爱的人和他一起被卷入流言蜚语的漩涡。但此刻他真的什么都不想管——凭什么要因为旁人注视着自己的那一双双眼睛，就让自己这样躲躲藏藏，连在恋人陷入困境的时候想要陪着他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到？

他一直热爱演戏，却在此刻突然痛恨起这个表面光鲜的职业。可大概生活也就是这样有失必有得。

王源叹了口气：“小凯，你也知道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休息吗？”

“我真的在家。”王俊凯低低的嗓音传过来，“在新辰小区。”

“……”

听到这句话，王源倒抽一口气，心里瞬间酸酸麻麻，无数难以言喻的情绪缓缓升腾。新辰小区是电影学院附近的一个老居民区，王俊凯的意思是……他现在在那栋公寓。那个两人学生时代同租的小窝。

在他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刻。

开车到新辰小区需要四十分钟，王俊凯过来开门的时候，王源不知怎么竟觉得眼眶一热，有一瞬间恍惚回到大学时的那段美好岁月。那时候他的课比对方要满，还老是冒冒失失地忘记带钥匙，每天下了课回家，王俊凯都是这样过来给他开门，迎面而来的还有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

可今日却没有那样温馨的氛围。

王俊凯穿着领口宽大的针织衫，露出两道嶙峋的锁骨，虽然是高高的个子，整个人看起来却愈发单薄。他不是今天一天就这么疲惫，他已经陀螺般不带休地转了大半年，而此刻就如同被放上最后一根稻草的骆驼。王源看着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此刻布满鲜红血丝，心里像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褶皱的痕迹再抹不平。

“小凯……”

“都这么晚了还来找我？还不早点回家睡觉，明天还有工作。”王俊凯努力敛去疲态，勉强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

王源无言地摇摇头，随后伸出左手来搂住对面那人的腰，右手轻轻抚着他后脑勺软绵绵的头发，将他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王俊凯被这略带强势的举动弄得一愣，却也顺势揽住王源，把脸埋到他的颈边，鼻间都是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味道。在这心情灰暗到极点的时刻，他虽然嘴上说着让王源回去休息，但心里又何尝不想有他陪伴，不然他也不会在脑海中思绪纷乱的时候，想到回这栋公寓了。

他需要一个让人心安的港湾，那个港湾就是王源。

“小凯，让我陪着你。”王源清亮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点温热的吐息，“我希望你能完完全全地放心依赖我，不可以逞能，也不要一个人扛，不要对我假装没事。无论这次你做什么打算，有什么决定，我都尽我所能，无条件陪你一起面对。”

“……”

“不要拒绝我，也不要推开我。”王源闷声道，“王俊凯，你必须全部接受。”

王源感觉到恋人的身子僵了片刻，随后握在腰间的力道猛地收紧，他紧紧贴着王俊凯滚烫的胸膛，像要融进彼此的血肉里。王俊凯没有说话，可王源感觉到了脖颈间传来潮湿的温热，耳边有拼命压低的喘息。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顺着王俊凯脑后细软的发丝，像哄小孩那样把这个高大的男人抱在怀里，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王源仰着脖子挺起胸膛，靠在没有温度的门板上，客厅里点着昏暗的节能灯，第一眼望过去，是亮着光的笔记本电脑摊放在地上，周围的纸张凌乱地四散，上面不规整的红色蓝色标记都能显露出执笔者复杂的内心。

王源看见翻了面的鼠标滑稽地倒在地上，他把王俊凯搂得更紧了一些，他不想让脑海中浮现出这几个小时里，王俊凯在房间的地板上近乎崩溃地进行着预算统计的画面。

在片刻的冷静过后，王俊凯缓缓松开双臂，快速转身用袖子抹了一下眼脸，又故作轻松地转回来：“好了，电充满了。谢谢我的源源。”

王源笑了笑，扯出的弧度却怎么也不能算是轻松。他牵起王俊凯的手，“那让我看一看，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这不算是商业机密吧？”

王源知道王俊凯为了这部作品投入了很多资金，但毕竟他以前就少有接触电影的机会，更别提一点都不了解的奇幻题材。当看见统计表里几乎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的数字以后，王源还是一瞬间有天旋地转的错觉。

“吓到你了？”

“你……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凑的。”王俊凯只用两个字就概括了前期筹备时辛辛苦苦的日子。

“有算过接下来还要多少吗？”

“至少一半。”

王源的松气声清浅，鼓励地捏了捏他的手背：“那也还好，我来帮你，我们一起想办法。除了钱，还有什么困难吗？”

王俊凯无奈地苦笑：“所有困难的事，都需要钱。”

“……”王源沉默，眼看着王俊凯在沙发上缓缓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是无可奈何之后难过得有些迷茫的姿态，看得王源鼻尖发酸。

他凑了过去，柔声问：“其实我想问你，齐远的角色，可不可以给我？”

王俊凯先是僵了一下，随后像是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可以吗。我来演。虽然这几年，我没有积累什么无实物表演的经验，要演的话，肯定还是学校里教过的那一套。但是我想试一试，就要靠你来指导了。”

“源源……”王俊凯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知道吧，现在接过这块烫手的山芋，就代表着……你要忙得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这不好吗？小凯，我们一起忙，一起累。”王源见他没有拒绝，就知道他只是怕自己的档期冲撞才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便再接再厉：“我们都没有过一起出工一起收工的时候。你一个人忙多没趣啊，我们可以住在一起，你之前不是还说要边工作边谈恋爱吗？”

王俊凯似乎是笑了：“别说笑了，还住在一起呢……”说着说着，王俊凯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他看见王源无比认真的表情——微皱的眉头，紧抿的嘴唇，还有眼神中透露出坚定而铮亮的光。

王源不是在开玩笑，王俊凯用两秒钟的时间读懂了王源的态度，霎时间嘴唇都有些发抖。

“你现在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婆婆妈妈的干什么。赶紧同意。”王源拽开他搭在膝盖上的手臂，扑过去压在他的身上，动作快速又像是不容拒绝。可环住他的力道又是无比温柔。王源静静地躺在他的胸膛上，耳边传来沉稳的鼓点，逐渐加速的跳动声。

王俊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用双臂圈住他的肩膀。

就算从以前到现在，所有人都说王俊凯学长是个天才，王俊凯导演十分厉害，就好像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一样，可王源知道，他也会有很多脆弱的时刻，也会有某一刻想要卸下身上厚重的壳，也会需要一个能够依靠的肩膀。

而他永远都愿意成为那样一个可靠的肩膀，去迎接一个疲惫的英雄，然后陪着他扬起旗帜，再次踏上征程。

“好，都一起。”

58.

第二天王源起了个大早，而他醒的时候是被身边陷下床垫的感觉扰醒的。他是从睡梦中醒来了，但是下意识就想着再眯一会，过了不到一分钟，他忽然意识到刚刚的感觉是王俊凯终于上床休息了。

终于，在一夜未眠之后，愿意饶过自己脆弱的神经了。王源在被窝里看着屏幕上7点过一刻的时钟，默默在心里埋怨了男友几句。王源等到差不多身边人已经睡熟之后，才轻手轻脚地起床，小心翼翼换好衣服。

随后开车直奔公司……旁边的咖啡厅。

店老板和他的经纪人很熟，每一次有什么不方便在公司里聊的话，他们都会约在咖啡厅独立的小包间里。他从后门进，绕到包间门口和店主示意了一下，便到沙发上等待经纪人的到来。

他的经纪人好不容易有一天可以睡懒觉，还要被他吵起来，心里其实一肚子怨气。但等到她清醒一些时，结合齐远的那件事，便不难猜到王源约自己出来谈话的意图，也就稍稍体谅了王源的唐突。

“说吧，你是想怎么帮Karry？只要你别让我去帮你贷款，啥事都可以直说。”

王源被她这句前提给逗笑了，“我哪能让你去贷款。我就是想问……下个月的行程。”

经纪人端起咖啡的动作一滞，显然仅仅通过他这一句话便想到了他的打算。她捏着杯柄的手指紧了一下：“你真要收拾齐远的那堆烂摊子？”

“这怎么能是烂摊子呢。当初如果不是档期原因，说不定这个担子就是我来挑。你当时不也很可惜吗，是部稳赚不赔的生意。”

“你……”经纪人喉咙一梗：“好吧，可是，你不是说经验也不够，怕演不好吗？”

“是啊，所以我需要更多，更多的时间。”

王源加重的字眼，听得她心里都跟着颤了颤，她想问王源这划算么，转念却想到王源和Karry之间，向来没有利益的因子，就压根不存在划不划算这一说法。

她立马拿出了手机，翻找云存储中的四月工作表格。“下个月够吗，五月呢？”

“如果昨晚我们的估计没有错的话，应该是到五月中下旬。”

经纪人咬着下唇，一天一天一项一项地看下来，又听见王源说：“只要还能推的，全部往后推。推不掉的就试试看还能不能调整，如果和电影拍摄有冲撞也好重新安排时间。最不济，看能不能压缩工作时间。”

“王源。”经纪人抬起头，哭笑不得的表情看得王源还有些过意不去。“你真是个随心所欲的演员。”

他笑了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齐远被从拘留所带出来接受媒体采访时并没有弯下腰，当看见他面无表情被一个又一个话筒围在中间时，王俊凯就知道，他已经决定要放弃这个职业了。果然，他说对不起家人，对不起粉丝，而作为道歉，他选择无限期退出娱乐圈。

王俊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恨这个自私的人，还是该骂当初选择相信这个人的自己。他坐在工作室的电脑前，身后是和他一样抽出几分钟的时间来观看直播视频的同事们。有人骂齐远混蛋，也有人叹气说这又能怎么办，而王俊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点击了右上角的小红叉。

“继续吧。辛苦你们了。”

晚上工作到深夜，王俊凯依旧直接回了新辰小区的公寓。他把车开到小区楼下，随意抬头一瞥，看见那扇熟悉的窗户亮起了暖黄的灯，疲惫了一天的憔悴脸庞瞬间蔓上一丝微笑。

确实已经好久不曾像这样，有人在等着他回家了，温暖刹那间在血液中开枝散叶。

王俊凯拿钥匙开了门，客厅里果然亮堂堂的，沙发上窝着一个瘦削的身影。

青年软软的发丝贴着皮质靠背，脑袋歪着，尖巧的下巴隐了一半在阴影里，下颚的线条优美流畅。他闭着双目，睫毛轻颤，看样子是累坏了，却仍旧睡得不踏实。王俊凯看着他的模样，连呼吸都放得轻了一些，生怕会吵醒他。

他轻手轻脚地拿了条毛毯想要盖在王源身上，没想到刚一抬起手臂，王源就感应般睁开眼睛，看清眼前人后立马坐直身子，只是声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沙哑：“回来啦？”

“嗯，怎么不去床上睡？”

“……”王源使劲眨了眨困顿的双眼，“我还不困。”

王俊凯无奈地笑：“骗鬼呢？”

“那你也睡吧？别说你还要工作。”

“好，睡，一起睡。”

王俊凯洗好澡钻进被子的时候动作很轻，以为王源已经睡着了，谁知刚一躺下，身边那个温热的身体就倏地贴近，格外可爱地撞进他怀里。王源用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抱着睡，今天不许趁我睡着之后，自己偷偷半夜起来工作。”

“好，答应你。”王俊凯在黑暗的房间里仍旧信誓旦旦地竖起三根手指。王源借着凝白的月光看见了，终于满意地闭起眼睛。王俊凯用掌心摩挲他的后背，然后凑过去轻轻在他的耳垂上吻了一下。

“源源，谢谢你。”

王源这回确实是帮到了大忙。这部电影其实最开始选定的主角就是王源和齐远之间二选一，两个人都很合适，但是王源的档期调不开，只能遗憾作罢。齐远本身也是个演技很不错的演员，平时唯一的毛病大概就是太爱玩，常常和朋友晚上去夜店疯，有时候甚至早上拍戏都会迟到。但除去这点之外，之前的合作还算愉快，何况拍戏以外的事情王俊凯也管不着，谁又能想到他玩也就算了，竟然还会碰毒品这种东西，毁自己前程，也让周围的人陷入困境。

这回王源愿意无酬劳接演这个主角，对剧组来说实在是解决最大的燃眉之急，更何况他本身就是除了原定主角齐远之外的不二选择。只是王俊凯也知道，这样做，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王源估计会被排山倒海般的工作淹没，没有一天能够踏踏实实睡个好觉了。

王俊凯把两人的被子往上提了提，怀里的那个小脑袋就不安分地钻了钻，柔软的发丝搔着他脖颈间薄薄的皮肤。他以为这小家伙折腾半天终于肯乖乖沉入梦乡了，谁知没过几秒，王源又用闷闷的嗓音低声喃喃：“小凯……一定可以扛过去的，对吧？”

这两天王源一直都表现出格外有信心的模样，而听到他这梦中呓语一般的话，王俊凯才知道他其实也很不安。他收紧手臂，贴着王源滚烫的耳垂，低沉道：“可以的，抱得紧一点就可以。”

他的话王源仿佛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下一秒王俊凯就感觉到恋人抱住自己的力度明显加大，胸膛里两颗心脏愈发靠近，砰砰跳得剧烈。

决定接演齐远的角色，王源其实也知道巨大的压力已经沉甸甸地扛在自己肩膀上。这部电影的前期宣传本来已经开始做了，齐远又是号召力很强的演员，拥有很大数目的一批死忠粉。尽管经历这件事，许多人对他失望透顶，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会愿意随便接受一个替代自己偶像的人。

王源进组一周后，网上逐渐开始有消息传出去，这下不仅齐远的部分粉丝表示心里不舒服，就连王源自己的微博下也有好多粉丝在忧心忡忡。

——这说出去，就好像自己偶像是别人的替代品似的，谁会乐意？

虽说齐远是自作自受，剧组才是受害者，但王源接下了这部戏，必定会被众人的目光盯着。所以，他要拍，就一定得做到最好。

事实上，尽管压力确实很大，王源却反而觉得动力十足。其实他一直对没能接下这部电影而有一点点耿耿于怀，剧本他是读过的，也非常感兴趣，这个题材虽然以往从未涉足过，但这更证明这是个挑战自己、积累经验的好机会，况且他很喜欢和王俊凯的合作——不仅仅因为他是自己最亲密的恋人，还因为他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好导演，无论是在专业水准上，还是在职业素养上。

现在的境况虽然确实有些辛苦，并且在意料之外，但也算是逼自己一把，至少原先因为档期调不开而造成的遗憾没有了，往积极的方面去想，似乎再苦再累也全都能甘之如饴了。

只要他们能并肩挺过这一关。

拍完上午高强度的打斗戏份，王源简直饿得不行，这部电影里几乎贯穿全程的威亚让他落地后大腿一阵刺痛。他随意在场边找了个折叠椅坐下，捧起助理递来的饭盒就开始狼吞虎咽。没一会儿身边落下一片阴影，王源嚼着肉丸转头，一边腮帮子还鼓鼓的。

“累吧？”王俊凯趁这会儿周围没人，不着痕迹地在王源手腕上一块微红的地方摩挲两下。

“还好。”王源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见对方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又抿唇笑了笑，“是真的，不会骗你，拍得很爽。”

王俊凯无言，无可奈何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后，用筷子把自己盒饭里的一块鸡排夹起来放到他的白米饭上：“傻子。”

“你自己不吃啊？”王源斜过去一眼，一边唇角勾起，“怎么，犒劳我？这点不够啊，我可是为你在卖命工作了。”

“……”王俊凯既心酸又想笑，只能望向恋人眼下那粉底都快要遮盖不住的黑眼圈，晒着虎牙从善如流道，“那要怎样才够？”

“嗯……”青年的一双杏仁眼睁得圆溜溜，似是在思索。半秒后他挑起眉，用筷子夹走王俊凯饭盒里仅剩的一道荤菜——一根烤肠：“嗯，加上这个就够了。”

“……”

王俊凯这下真的忍不住嘴角蜿蜒而起的笑意，望向王源的那双眼睛霎时间深情满溢。

而此刻这个有点不解风情的家伙就只对着饭盒里丰富的吃食发出一声细小却愉悦的欢呼，露出两颗亮晶晶的兔牙来，就好像这么一块炸到金黄的鸡排和一根烟熏烤肠就真的能让他开心又满足，忘掉连日来的辛苦和疲惫。

吃完饭后，两人如双生般默契十足地在同一时间盖好饭盒，王俊凯离开前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来，塞到王源手心：“下次小心点。”

拍戏时的磕磕碰碰在所难免，王源揉着手腕上那一点本不易被察觉到的红肿，将掌心中一瓶小巧的云南白药捂到发热。

重拍镜头结束得比预计还要晚半个多月，一直到六月初才全部拍完。当王俊凯喊了最后一声“cut”，几乎所有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红了眼眶。大家一起拍了张合照，王俊凯和王源站在正中央，眼底都是一片晶莹。在与日俱增的巨大压力下，剧组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姐妹，在紧张的拍摄进程中反倒酝酿了更为深厚的感情。

杀青后王源还要立马去赶别的通告，几乎忙到没有可缓冲的休息时间。王俊凯看着他小兔子一样红红的双眼，也不知是方才大伙儿情绪上来时他一起掉了泪，还是纯粹缺少睡眠，累成这样的。小兔子临走前还笑着朝他招招手，王俊凯就一把握住他细瘦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揽进怀里。剧组的人都知道他们感情好，杀青之后的一个拥抱实在不足为奇，而这样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地亲密接触，王源的心脏还是砰砰直跳。

王俊凯就那样一句话都没有说地抱着他，脊背甚至还在微微颤抖。其实战争还远没有结束，还有很长很曲折的路要走，也有很重的担子等着他继续背，但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事实上，当初这份责任一夜之间沉重地砸在他肩头时，几乎要凿出一个汩汩流血的窟窿。他用最大的理智保持了冷静，心中却仍然几近崩溃，脑海中的纷乱思绪纠结成麻花，复杂地缠绕在一起。好在剧组的大部分工作人员——也包括女主角林可，男二号江厉，还有更多其他的演员们，都用最大的努力给予了或多或少的支持。这份温暖难以言说，原本有些颓唐的他心中自是无比感激，胸腔里也积蓄了无限动力——

他不能辜负所有人的付出，不能辜负自己……也不能辜负他最好的演员，爱人，伴侣——王源。

很多时候言语也无法表达澎湃的感动与难以自持的爱意，王俊凯只能把王源抱得更紧一些，好让两人呼吸交错，心跳成一致节拍，强而有力地向对方诉说心意。

王源握着的拳头垫在王俊凯微微弯下的后背上，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到地给你打电话。王俊凯点点头，下巴在王源的肩膀后轻轻地压了几下。这样的拥抱虽然不会让人怀疑，但是时间久了也不太好，王源有些不舍地将两人的距离分开了一些。

然而没想到，王俊凯突然收紧了手臂，力气忽然大到令他无法拒绝，紧接着，贴在耳边的唇瓣微动。

王俊凯低沉的嗓音中还有些哽咽，他说：“王源儿，我爱你。”

王源忽然笑了，在剧组那么多人的注视下，他们彼此相拥，也许已经从一个友好的兄弟间的搂抱逐渐升温成了暧昧的氛围。可是他一点都不怕，经历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成为阻挡。

多么幸运，上天让他们能够找到彼此，让他们用各自坚硬的棱角去互相碰撞，互相打磨，然后在流淌的时光中逐渐成长，变成最契合、最温柔的模样。从此他们可以完美相嵌，紧紧拥抱，再扶持着一路走下去，并肩踏过每一寸土地，一起去看远方最壮阔迤逦的高山大海。

59.

有些时候，高强度的工作会让人渐渐习惯快节奏的生活和与时间赛跑的紧张，以至于忽然闲下来时，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事情才好。

电影定档之后，王俊凯给自己放了个假，本来想着这下可以好好休息了，谁知道却是实打实每天赖床宅在家里的那种休息。他思来想去，竟然又打开了电脑文档。打开以后他不禁嘲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爱工作了？

王俊凯拿出手机，给远在S市的男朋友发了消息，问他要不要去国外度假呀。

过了一会，王源回复他：【你又有钱了？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是钱还不都是人赚的嘛。王俊凯不满地瘪了瘪嘴，想反驳一句‘这点钱还是可以挤出来的’，可话都输入了一半，又停住了。他想，王源大概是没有时间和他去度假旅游的，那他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意思。

正想着，王俊凯忽然接到一通杨飞的电话，还以为对方是找自己有什么工作上的事，结果第一句就开门见山，问他王源什么时候回B市。

“他明天下午回来，怎么了？”

“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有好事想和你们说。”电话那头的人好像是在机场，听筒里隐约传来航站楼的广播声。王俊凯虽然很好奇他所说的好事是什么，但是还是没有在电话里问，替王源也答应下来。

晚上和王源聊天的时候他俩还猜了好半天杨飞是要说什么好事。王源猜是他公司要上市，又猜会不会是要合作，反正两人猜了很多种可能，最后哪一种都不是。

当梁若思挽着杨飞的手走进包房时，王源就察觉出一丝和往常不一样的氛围。果然，杨飞手腕一甩，他俩面前的圆桌上啪地出现两个小红本。

王俊凯足足愣了有五秒钟，转头一看，王源也正在用震惊的表情看着他。两个人面面相觑，竟然没第一时间说出一句恭喜来。

“你俩……你俩也太快了吧？！”王源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其中一本翻了开来。红底照片里的两个人笑得一脸甜蜜，他的手指抚上凹凸不平的钢印，心里霎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反正早晚要领的嘛，我们打算明年新年的时候再公开，然后情人节就办婚礼。”

杨飞很绅士地帮着女友拉开一个座椅，然后才坐到王俊凯的旁边，无比自然地牵起旁边梁若思的手放在膝盖上，并不着急点菜，想来是有很多话要说。

王俊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们才交往多久啊，就决定了？”

“嘿嘿，我们这叫速战速决，反正我是怕她追求者太多，万一哪天看上别人了怎么办，我得先把她铐起来。”杨飞按了一下梁若思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后者笑了笑，伏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这换了谁在旁边，都会觉得被秀了一脸的恩爱。但是王源却是很羡慕，羡慕梁若思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能做出结婚的决定，要知道，偶像明星敢这个岁数结婚的少之又少。

王俊凯转过头看看王源此刻微妙的表情，悄悄地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的指节，不知道是何含义。

“对了，你们领证，不会被路人爆出来么？”

“不会的，我们去的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梁若思很是从容，说完之后又加了一句：“而且我是素颜去的。”

“噗。”

杨飞这一笑不要紧，转头就见女友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凌厉：“你笑什么？！”

“你自己说的还不让我笑啊……”

“我说可以，你笑可以吗！”

“可是他俩也……”

“他俩是他俩，你是你！你能笑吗？！”

“……我错了。”

对面王俊凯和王源咧着嘴笑了半天，可等他俩都乐够了，这小俩口还没闹腾完。王俊凯看杨飞被梁若思压得死死的，不免投过去一个同情的目光，只可惜人家此刻满脸都写满了浓情蜜意，完完全全甘之如饴。王俊凯见状只好朝王源露出个无奈的微笑，而后者两眼弯弯，不顾那对新婚夫妇的秀恩爱，趁这时机赶紧拿过桌边的菜单翻开：“来来来，你们慢慢吵，我先点个菜啊……”

“点！随便点！”杨飞见能转移话题，立马状似阔气地大手一挥。半秒后他随意一瞥，看见王源对着菜单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坏笑，而自己多年的老同学王俊凯就只望着恋人的侧脸笑得一脸宠溺。杨飞瞅一眼身侧的媳妇儿，心里凉嗖嗖地捂紧了口袋里的钱包。

大餐吃得格外丰盛，几人一直畅快地聊到夜深才散了席。

王源一坐上车子的副驾驶，就被王俊凯捉住了手腕，然后两只温热的手掌相叠，十指交错，紧紧相扣。王俊凯用带着薄茧的大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手背，王源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杨飞和梁若思领了证，成了合法夫妻，王俊凯和王源两人自是真心为朋友感到开心和祝福，而同时也在羡慕着。

虽说一纸婚书对现在他们之间的感情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但到底还是在两人心中漾起一圈涟漪。

王源突然想起之前参加的一个采访。

因为王俊凯那部新电影资金缺乏得很，定档之后，后期宣传力度极度不够，比起当时轰轰烈烈的《城之迹》来说，实在连个水花儿都没有。于是王源在整个采访中就一直致力于把话题往这部电影上牵引，不着痕迹地为恋人强势打广告。而记者显然本身也对这个话题相当感兴趣，连连追问细节。

当被问到为什么会担下这个重任，去出演电影中的男主角——谁都知道这不是个轻松活儿，很有可能得不偿失，更何况还有消息说他完全是不计酬劳地参演，这在网上都热火朝天地讨论了好一阵——王源只笑了笑，条理清晰地开始大力宣传这部投资巨大也花费许多心血却命途多舛的电影。这本来就是一部非常值得期待的作品，就算抛开男朋友滤镜，他对王俊凯每部作品的飞速进步也实在叹为观止，极大压力下的产物非但没有马虎粗糙，反而更上一层楼。王俊凯从来就不是个普通人，王源从遇见他时就知道。之后他又谈了谈自己对剧本本身的兴趣，对剧组和导演的信任，对挑战未涉及过的题材的跃跃欲试……最后他沉吟片刻才又抬起眼眸，笑意盈盈却又坚定地开口。

“还有因为Karry导演，”王源的杏眼里闪着动人的光，“他是我除了家人外最亲密、最重要的人。”

结束采访后王源的心还砰砰直跳，心里有忐忑，却没有后悔。经历了这么多事，他觉得已经没有什么需要畏惧，他们风雨同舟的爱情也一样堂堂正正。

这段采访一放出来，网上果然炸开了锅。而令王源没想到的是，他这样坦诚地讲出来，大家反而不那么猜疑了，那些心怀叵测的声音竟然小了下去，而除了小部分人对这段说辞分析来分析去、猜测两人真实关系以外，大多数人居然都开始为他俩之间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兄弟情”感动不已，还搞出了个叫“有一种友情叫王俊凯王源”的话题，弄得两人都哭笑不得。

既然如此，那顺其自然也好，也没必要真的弄个什么爱情宣誓，再搞得满城风雨——这也不是他俩的风格。当时看王源在采访里那样说，王俊凯心里除了万分感动之外，也着实为他担心了一阵。

不过自此之后王源出入王俊凯家就大方了许多，反正就算被拍到他都不怕，还畏手畏脚的做什么？

回到公寓，灯都没来得及打开，王俊凯就在一片静谧的黑暗中寻到王源的嘴唇，然后俯身吻了下去。王源听到他近在咫尺的沉重呼吸声，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承了这温柔至极的一吻。

双唇的厮磨让满腔无处安放的爱意肆意汹涌，他们抱在一块儿跌跌撞撞靠向窗边，唾液在唇齿间交换，月光和城市霓虹掩映下的彼此面庞模糊又清晰，两人的心跳声重若擂鼓。

怎么会呢，看了好几年的这张脸，竟然还和初见一样叫人情不自禁地心动，瞬间乱了方寸。

王源搂着王俊凯的脖子，一边侧着头接受恋人在颈间细密的啄吻，一边伸长手臂在墙壁上摸来摸去，想找灯的开关。

王俊凯把他的手捉回来，嘴唇贴着他滚烫的耳垂佯怒道：“干什么？不专心。”

“别闹，我先开个灯，找不到我拖鞋……”

“不找了。”王俊凯想笑——况且灯明明在门边上，这小家伙显然是晕得找不着北了。

他轻轻吻上王源微动的眼皮，环着他的腰言简意赅道：“回房间，去床上。”说罢弯下腰，双臂揽在王源的肩膀和膝关节上，霎时间王源只感觉到脚下没了着力点。王源虽然瘦，但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的男人，重量并不轻，王俊凯也很少这样抱他，权当是某些心血来潮时的情趣。

两人折腾到很晚才睡下，倒是都颇为默契——对于杨飞和梁若思结婚这件事，他们私下谁都没有开话头，就好像对‘结婚’这两个字视而不见。

他们也有收到过别人的婚礼请柬，多半是已经转行的同学。有一次两人正拿着王源的手机玩双人游戏，突然跳出一条消息，是他同学邀请他参加婚宴。王源连时间都没问，就说工作太忙没有空闲，王俊凯稍感疑惑，问他为什么不去。王源瘪了瘪嘴，去了还要送红包，这可是一笔泼出去就收不回来的钱啊。

结婚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太梦幻了。至少王源还从事着这份职业一天，这个词大概就不会出现在他们的名字后面。王俊凯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情况，也就是他们七老八十了忽然一时兴起，去国外把这件终身大事象征性地解决一下。当然，这是最好的情况，没准真到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

这一年的新年，他们约定好了谁都不回家。王源的借口当然是工作排得太满，那一两天休息时间辗转飞来飞去也是挺不划算的，父母虽然有些不满，但听王源说到年后不忙了就回去多待一阵，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王俊凯的理由更简单，电影快上映了，公司一堆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得开。父母都知道他这部电影的风波，只在电话里埋怨了他几句，诸如：‘让你不要家里的钱’。

认识这么多年，他们还从来都没有一起过一次除夕。在这个连狗仔都会和家人团聚的一晚，他们就是彼此最亲近、最想团圆的家人。

这年的除夕，B市下了很大一场雪，一直下到半夜才消停。在街道上橘黄路灯的照耀下，厚厚的积雪闪着亮晶晶的小光点。在连睫毛都会被冻住的四九城街道上，只有他们彼此的影子拖拽到地面，盖住白花花的冰雪。

王源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捂着黑色的口罩，连宽松的羽绒服都没有办法抵抗他怀里嘟嘟的乱蹦。拉链被挣开了一些，嘟嘟眼看着就是要蹿出来的架势，王俊凯时不时会凑过来给他拢一拢。

“你说你大晚上的非要来这干啥，怀念青春吗。”王源一边抱怨，一边扯下脖子上糊得难受的围巾，他抽搭一下鼻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可见不管在B市的冬天里待了多久，他这个大学之前从来没到过北方的南方人还是没办法完全适应。王俊凯还好一些，脸色都未变，也不管自己身上厚重的棉衣，先凑近了将王源怀里的泰迪拽了出来。

王源见他不说话，又继续嘟囔：“这里没有网没有食材也没有暖气……”

正说着，王俊凯打开了灯。王源愣了片刻，想说的话都停在嘴边。看来是王俊凯提前过来布置过了，但是这布置的力度也太大了，整个就像换新了一样。窗帘变成干净又素雅的颜色，原本有些泛黄的老旧墙壁甚至贴上了崭新的墙纸，上面还挂着几幅颇具艺术感的油画。整体印象虽然还是他们熟悉的那个温馨小窝，却忽然之间多了好几分生活气息——毕竟他们当年从来没想过要布置这里，只不过把它当作一个暂居之所。而此刻，从玄关的新鞋柜到窗台的千叶吊兰，屋子的角角落落都处处展现着主人的精心，沙发前的茶几上居然还欢迎他似的摆放着一束娇艳欲滴的新鲜玫瑰花，插在雕刻精致的玻璃花瓶中摇曳生姿。

王源瞪着眼睛，半晌才挤出一句：“……你有钱啦？买这些干嘛啊？”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啊。”王俊凯已经把厚厚的外套脱掉了，上身的是里面那件白灰相间的针织毛衣，衬得他现在故作委屈的表情更显生动，“这是我们的家，总不能太简陋。”

王源本来也不是不高兴，见他有些撒娇地凑上来抱住自己，登时没了脾气。

“好啦……知道这是你难得的浪漫。”王源歪过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我很开心。但是你最近手头紧，就别花这些钱了。”

王俊凯嘿嘿地笑，磨着他的耳畔：“我就是又有钱了。我把游戏授权和周边授权都卖掉了。”

“有人买了？！这么快？！”王源惊叹道。

60.

这一部倾注了王俊凯无数心血又饱含着诚意的电影当时是在所有人的忐忑与不安中上映的——成败就在此一举，每个人在那几天里都几乎寝食难安。幸好现实给他们夜以继日的汗水与血泪以骄人的答复，首映当日票房直逼九位数，网络上甚至纷纷涌现出大批大批的自来水，幸运地弥补了他们无奈之下放弃的院线宣传。上映超过两周时的票房仍旧处于榜首，几次刷上新高。

看到第一天数据的时候，工作室里的所有人都热泪盈眶，有些刚毕业没经历过这样大风浪的小姑娘们还悄悄躲到角落里哭鼻子。感动过后便是久违的狂欢，过节一样的气氛在办公楼里持续几周没散。

王源第一时间就去了王俊凯那儿找他，对方当时正站在落地窗前出神，却在半秒后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转过了脸。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王源看见王俊凯朝他露出一个微笑，眉梢上挂着窗外照进来的碎金般的阳光，飞扬着一如往昔的自信与骄傲。他狭长的桃花眼深邃而动人，眼底却浮着星星点点的晶莹。王源望着他，也回应一个浅浅的笑容，两人就在相隔几米的距离下长久对视，目光缱绻，爱意蔓延。其实王源觉得这样喜人的成绩也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他一直笃定这部电影会获得成功，坚信到几乎没有任何担心和忐忑。

——因为那是王俊凯的作品啊。就算会遇到挫折，王俊凯也还是那个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英雄，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当下，他都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至少在王源心里是。

而王源作为主角，在这部电影中的演技爆发实在令人眼前一亮，困难的无实物表演依然十分打动人心，瞬间又吸引了一大批新粉。因为不是第一次合作，却每回都能给人惊喜，导演Karry和演员王源的组合居然还在网上被媒体和网友称为“黄金搭档”，说他们是电影票房和口碑的双重保证。王俊凯的苦心统统没有被白费，不知是他太自信还是太固执，虽然当时资金极度匮乏，但作为奇幻片，这部电影的特效完全没有偷工减料、粗制滥造，水准相当高，是当之无愧的良心之作。事实证明，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大胆又正确。

然而还没等王俊凯和王源两人有私下庆祝的时间，杨飞和梁若思的婚礼请柬便如约在年后来到他们手里。原定的就是情人节办婚礼，看来他们言出必行。

婚礼地点定在马尔代夫，这一场浪漫的海岛婚礼并没有面向媒体公开，只找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摄影师来记录下这场婚礼的美好瞬间。梁若思在网络上虽已公开结婚证件，但关于这场婚礼的内容还是保密着的，外人小道消息的猜测终归是没有得到证实。因此王源和王俊凯商量了一下，决定作为不公开的私人行程一同前往。王源和公司那边打了声招呼，特意叮嘱不要将私人行程透露给那些前线粉丝。

王源很少有不和助理经纪人等一干工作人员一起坐飞机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因为这场婚礼，他还能享受到和王俊凯双人旅行般的自由感。他没带什么行李，必需品就塞进王俊凯那个并不是很大的背包里。

上了飞机之后两人都习惯闭目养神，王俊凯正在小憩，忽然被王源拍了一下。

“那个……我们是不是忘了我们是要去参加婚礼的？”

王俊凯很奇怪：“没有啊，我没有忘。”

“那我们的西装呢……？”

“……”

一个很是戏剧化的问题，就这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下了飞机之后有杨飞租的当地轿车来接他们先到酒店放置行李，王俊凯用流利的英语询问途中有没有西装店。就这样，两人在异国落地之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令他们俩都哭笑不得的购置行当。

已经来不及量身定做，甚至是找到一家店就不准备货比三家，两人随便选了一件西装，便分别拎进紧挨着的两个试衣间里试穿。

不知道是王源穿得太慢还是王俊凯穿得太快，王源还没来得及打领带，试衣间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了。王源吓了一跳，下意识想用身体靠住门板，没想到对方的速度飞快，开了一点缝见他穿戴差不多了，便一把拉开门板走了进来。王源靠在熟悉的怀抱里，无奈地拐了他一手肘：“你吓到我了。我还以为是记者或者不认识的人。”

“这里哪还有记者。”王俊凯笑着说。语毕拽着王源不容分说地亲了上来。王源的喉间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微叹息，直被王俊凯逼到对面的镜子上，狭小的试衣间内没处可逃，王源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外面的司机不会等得不耐烦。

冗长的接吻抽空了王源身体里的最后一口空气，他扶着王俊凯的手臂大口喘气，到现在仍觉得很不可思议：“你怎么回事？换个衣服都能想起不正经的事来？”

“一想到过几个小时我们去的是婚礼现场，我就忍不住想象这是我们的婚礼。”王俊凯意味深长地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我是迫不及待想看你穿西装的样子。”

“你都看了多少遍了。”

“不够。”王俊凯的鼻尖同王源的轻碰，说话时温热的吐息也带高了王源脸上的温度。呼吸缠绵而暧昧，混入封闭试衣间里的空气中渐渐消散。

眼前的恋人明明穿着随手挑选的西装，却仍旧合体到仿若量身定做，肩膀线条宽阔，纯羊毛精纺面料勾勒出完美腰线，而西裤包裹下的两条腿笔直修长。可惜没有太多时间供他继续欣赏，王俊凯凑过去又在王源水润的唇上亲了一口，然后替他整了整白色衬衫的领子，接着，他轻轻抽过对方松松握在手里的那条领带，动作娴熟地给他漂亮地打好。而王源看着面前身穿西装、表情认真的英俊男人，也实在难掩心动，他手扶上对方的腰，主动吻上那两片近在咫尺的薄唇。

王俊凯恰好完成手上的动作，于是挑起眉毛，桃花眼微阖，情难自禁地抱着王源将这个原本浅尝辄止的吻加深。

虽然说是海岛婚礼，还是保留了一些中式的传统，杨飞负责招待亲朋好友进场，而在婚礼正式开始之前，没有人能看见今天的女主角。

走在没有镜头包围的红毯上，王源连脚步都放得轻快，再兴奋一点他可能就要牵起身边王俊凯的手，大摇大摆地在众人面前了。不过好在他还没有那么激动，只是感慨了一句连天空都是美的。

这场婚礼并不算多么盛大豪华，但每个环节都独具匠心，充满深情和爱意，让所有到场来宾都被这对新人的幸福感染着。王俊凯和王源理所当然地坐在一处，时不时在彼此耳畔交换几句密语。此刻宾客前方的大屏幕上正在放着新郎、新娘一路各自成长再相遇相知的视频与照片记录。放杨飞的片段时，竟然还有他大学时期在微电影比赛中获奖的照片，而那张照片是那会儿学校官方拍摄的，正中央站的不是今日的主角，却是当时拿到冠军、正举着奖杯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王俊凯和王源，背景还是《参宿四》的片花，就刚好暂停在王源的特写，杏仁眼中倒映星辰万千。

王源转头与身侧的男友对望一眼，心照不宣地勾起年少时的回忆。

而这之后，两人的出场率居然莫名的高——梁若思因为《城之迹》而一脚踏入一线女星行列，这职业生涯中里程碑式的作品自然要在这种场合出镜。她放出的照片是三位主要演员和导演的合影，不过可不是什么常规合影，梁若思在前面古灵精怪地做着鬼脸，李凌然也难得摆了个与原本气质极不相符的俏皮表情，而王源站在后面，一只手指着导演的脸颊，至于导演……导演王俊凯正在靠着椅子睡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疲惫至极的模样。

王源不由笑了起来——那时候他还没和王俊凯和好，平日里就连说句话都怀揣万般心思，想念他又埋怨他，明明知道不该靠近，可看王俊凯在一边累到睡着，助理又不在，还是不由自主地想给他盖个外套，谁知一点犹豫的工夫，他就被梁若思捉去拍合照，还被安排了个离王俊凯最近的位置。当初那份复杂的心情，此刻回想也恍若隔世了。王源正出着神，突然感觉到王俊凯在桌下轻轻用小指勾了勾他的手，而后温热的手心交握，心意都一并相通。

再之后，屏幕上放到这对新人的初次相遇，这回居然依旧有两人的见证——照片上就是王源和梁若思拍的那个酸奶广告，杨飞是当时的导演。画面上只有三个人，而左下角有一小片黑色的衣角，别人看不出，可王源知道，那属于王俊凯。照片中王源的表情还算愉悦，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他即将接受王俊凯一句极具冲击力的道歉。

看着大屏幕，王俊凯仿若感觉到什么，将王源的手握得更紧，好像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松开。

这个环节明明是记录杨飞和梁若思的成长的，结果却让王俊凯和王源两人也重新回顾了一遍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着实让人哭笑不得，又感慨万千。

虽然马累时间和北京时间相差只隔三个小时，但是近12个小时的飞行已经磨没了他们大半的精力，婚礼结束以后两人都疲惫不堪，恨不得马上回房间去睡个痛快。

王源一进门连澡都不想洗就扑进了柔软的床垫里，王俊凯脱下西装外套，凑到床边帮他解开领带，像是打算帮他换上睡衣。

王源半边脸埋在枕头里，身体软似无骨，乖乖地随王俊凯摆弄，还小声哼唧道：“嗯……小凯你真好。我都不想动了。”

最后几个字颇有歧义，王俊凯低低的笑着，一边帮他解开衬衫扣子，一边开玩笑道：“好，源源不动，我动就可以了。”

“噗——”王源连笑都没什么力气，弯曲着手臂拍了他一下，也不痛不痒。

“我帮你换衣服你还打我？”

王俊凯说着便开始挠他痒痒，两人顿时又像来了体力似的闹作一团。王源被他压在身下，因为怕痒而连连求饶。衬衫的扣子已经全部散开，敞开的衬衫下白皙的皮肤让王俊凯登时有些眼热。赶紧按住他的手腕威胁道：

“好了好了，别闹了，不然我就真动你了。”

还没等王源说话，叮咚一声门铃吓了两人一跳，王源下意识直起身子拢上衬衫，看得王俊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紧张什么。进被窝。我去开门。”

没想到本应在这个时候享受甜蜜二人世界的男女主角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房门外。王俊凯有些诧异：“怎么？今晚你们还想要斗地主不成？”

“去你的。”梁若思笑骂一句，把手里的房卡递到王俊凯面前。王俊凯接过来，分外疑惑

“给我们换房间？”

杨飞无奈地笑了笑：“我媳妇儿想一出是一出，非要开车出去。”

“去哪？”

“开到哪算哪。”

“我靠，”王俊凯似笑非笑，“你俩还真浪漫啊。”

“套房闲着也是闲着，反正都租了，你俩过去住吧。”

王俊凯想，这大概是老天爷看他们两个太辛苦，故意创造了这样的巧合，让他有一种今天是他们新婚的错觉。

婚礼套房温馨浪漫，心形的大床连他看了都不禁浮想联翩，看一眼刚进卧房的王源，对方先是诧异地瞪了一眼，而后别过脸去，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望无边的海面。王源缓缓走到窗边，靠在玻璃上向外看去。

即将熄灭的落日还颤颤巍巍的挂在渐渐溶解的云梢，异国的黄昏美得让人心醉。王源慵懒地抱着手臂，松散着衬衫领口颇有居家之感，周身被镀上一层微弱的光。王俊凯只是看着，都觉得很温暖。

王源毫无自知，还在懒洋洋地望着男友笑。王俊凯咽了咽唾沫，喉结随着抿舐嘴唇的动作上下滚动，如果不是看王源现在又乏又累，他是真的不想放人去睡了。

他从后面缓缓抱住王源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沉声道：“源源，你说，咱俩像不像也今天大婚啊？西装也试了，成长照片也看了，这下可好，连婚房都有了。”

王源笑出来，没有转头，任身后的人将温热吐息喷洒在他的脖颈间：“谁愿意跟你结婚了？”

“嗯？不愿意？”王俊凯用滚烫的嘴唇贴住他明显泛红的耳垂，感觉到怀中人的轻轻战栗。

王源只当他是有感而发，亲了几下腻歪够了也就过去了，此时此刻的他着实没把这顺口一提的可能性当回事。他们都睡意正浓，不适合做更加亲密的举动，就在那张情趣的床上规规矩矩地躺下了。好在心形的床够大，两个人睡在上面想要保持距离也非常容易。王源本来是面对着王俊凯，睡着睡着就翻了身。王俊凯也是快要睡着，见他转身背对自己，长臂一捞将人带进了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或者是王俊凯重复了太多次‘好像我们的婚礼’，王源在潜意识里就记住了。他梦见黄昏时的海岸，梦见橘红色的残阳似绸布般温柔地笼罩在面前的男人身上。王俊凯伸手牵住他，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要不，源源，我们也结婚吧。

梦中的王源发出一声诧异的语气词，然后便呆立着不说话了。

‘好吧，’王俊凯好似认输般叹一声，狭长的桃花眼却逐渐堆积温暖的笑意和浓到化不开的似海深情，‘那加上这个，愿意吗？’

王源一愣，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那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王俊凯此刻左手放在他的腰上，温度隔着薄薄的衬衫传递，而右手正从身后围绕过来，将他整个圈住。

‘不是吧王俊凯……那么老土？’他沉默几秒后才出声调笑，声音却明显一哽。

‘你看看。’王俊凯没有理会吐槽，他嗓音低沉，在耳边恍若能穿透心脏。

一点意外都没有，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躺着两枚镶着低调碎钻的戒指，沐浴在落日下熠熠生辉。

王源终于点了点头。

然后王俊凯上前几步亲了上来，嘴唇刚一贴合便将灵活的舌头探进他的口腔，霸道又不容拒绝地按着他的后脑勺。激烈的舌吻夺走了王源仅剩的那点氧气，他脱力般向后一仰，王俊凯这都没有松开嘴，就揽着他一起砸进沙滩中。

王源好像是被砸醒了，迷迷糊糊的伸手摸了一下嘴唇，是湿的。

这下王源不得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王俊凯裸露的肩膀和脖颈，左边的耳廓痒得不行，王源这才意识到可能是梦和现实交融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