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袖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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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王俊凯皱着眉头缓缓将耳边的手机移走，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对劲。王源在电话里说晚上就别过来了，他问怎么了，王源说不出个确切的理由，最后只留下干瘪瘪的一句‘我想多睡一会’作罢。

他劝自己不要疑神疑鬼，一有些风吹草动就杞人忧天。他还不知道那个帖子的事，只是听说最近王源正处于走红后必经的被黑阶段，那些人黑不了整容，也黑不了感情史，就盯着王源以前拍的那些剧死咬着不撒嘴。

想到这里，王俊凯在微信上发了几条消息给王源。

【累了就多睡一会，明天醒了就忘了不开心的事吧】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你一起】

【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

 

王源刚刚洗完澡换上睡衣，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看着屏幕笑骂了句‘傻不傻’。

那个帖子其实没影响他太多，就是这阵子确实不能再和王俊凯见面了，更别说是去对方的家里。若真如经纪人说的那样，是有人别有用心想整他，那肯定还有后手，说不定现在很多双眼睛盯紧了他和王俊凯，一旦他们碰面，指不定会被拍下来歪曲成什么样。

苦了他好不容易闲下来，却不能和日思夜想的男朋友见面，这感觉太憋屈了。

 

王源取出吹风机，听着呼啦啦的风声，给王俊凯回消息。一句话刚刚输入了一半，经纪人的来电显示倏地跳到屏幕上。

王源指尖一颤，心中爬上一丝不安的忐忑。他迅速关闭风筒，按了接听。

 

“姐……？”

“真出事儿了，比我之前预想的还要糟糕。”

“你说。”王源定了定神，尽量让有些紧张的心跳放缓。

“他们不只是想随便黑一下你那么简单，连通稿都出来了。”

“通稿？”王源的思维断开一秒，然后猛地回过神，“他们疯了？这么明显？帖子刚出来两天就发通稿，这是预谋了多久啊！不对……他们有什么证据，媒体为了拿钱都不管真假了吗？”

“他们可不就是为了钱什么稿都敢发么。不过，这回还多了几张照片，我估计人家盯你有一段时间了，可能从看你试镜《城之迹》成功就开始了。”

王源愣了愣，心脏突然提到了嗓眼：“你先告诉我，是什么照片？他们能有什么照片？”

“别紧张王源。没有太过火的。你还记得当初你试镜的时候和Karry单独讲话了么？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场景和时间都太容易被有心人大作文章了。还有一张估计是你去Karry家的时候，你俩走在车库里，你当时有注意到你被拍了么？”

“我……”

王源是记得的，那天王俊凯提醒过他有人跟着他们，但即使被拍到这个，又能证明什么呢？

“实话说，这些照片上都没有过密举动，单拿出来每一张都很正常，但是放到那些胡编乱造的通稿里被添油加醋了，让你有口都难辩。”

“那……”王源抓了抓后脑勺上的头发，满手都是水，他也不管这些了，有些焦急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通稿都出来了……我是不是该发个微博澄清一下？”

“不，这件事太突然了，公关团队正在想办法，必要的时候会让你出面解释的，但是现在你要沉住气，千万不能慌，不然说话有一点漏洞就可能被人揪住不放。还有，千万记住了，你现在和Karry只是普通朋友。”

最后加重了音的四个字在王源的脑海中久久不散，看着电话挂断之后屏幕上还未打完的半句话，王源动了动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王俊凯的那几条关切的消息还在屏幕上，王源看在眼里，忽然就从心底生出几股无奈和委屈的感觉。

这真的是成名的必经之路吗。

每一个在这条路上行走过的人，都要忍受这样荒唐又莫须有的谴责吗。

 

【小凯，我好难过啊。】

 

王俊凯盯着王源这条突然的消息愣了几秒，赶紧回复

【怎么了源源，谁欺负你了？】

这条消息发完之后，他把正在写着剧本的文档保存退出，点开微博搜索了王源。平时他不算太常关注网上的各类娱乐消息，也对他人言论和想法并不热衷，可今天晚上的王源实在有些反常，他忍不住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新的脏水惹王源突然不开心。然后他就看见了有网友分享的那个帖子，挂在很前面，标题触目惊心。

王俊凯只看了几楼，心就跳得厉害，紧接着隐约察觉出不对劲。

为什么他和王源表面上很正常的同性朋友之间的来往，会被有心人说成是潜规则呢？像他这样的新人导演，在票房数据出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有什么名气可蹭，有什么利益可图，王源又不算是新人了，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二号花这么大代价求一个新人导演，这逻辑根本不通啊。

 

王俊凯看完以后的第一反应是，王源此刻不能有大动作，但他必须要想办法帮王源解释，可要怎么来解释，方式、方法显然非常重要。这个帖子已经被推到该论坛的主页上，短短两天就有上千条评论，现在还势头正猛的样子。再看楼主最新几条贴上去的照片，以及跟帖人放的网络通稿的链接，王俊凯沉着脸滑动着鼠标，看完了全部。

他冷静了片刻，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毫无疑问，他们的目的不是城之迹剧组，也不关心王俊凯和王源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们只是为了黑王源，为了引导路人对王源产生负面印象。

 

这次谣言的起因有很大的可能是有人对最近猛地蹿红的王源心生妒忌，那么这幕后黑手十有八九就是他的竞争对手。王俊凯仔细回想一遍，《城之迹》当初的角色试镜虽然不算多么秘密，但是也有相应的保密措施，无关的闲杂人等肯定不会被随便放进来，所以要能拍到他和王源单独对话的照片还不被察觉，除非是当天的某个工作人员有猫腻，要么……就是其他的试镜者。

 

短时间之内想找到这个人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无论背后的人是谁，白的都不能被说成是黑的，王源的才华和努力有目共睹，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扭曲的。王俊凯揉了揉眉心，仔细将思路一一梳理。

 

那些人抹黑王源的第一件事，就从城之迹的试镜开始——王源得到白凛这个角色在那时本就是掀起过一阵轩然大波的，尽管当时是正面影响，但这些“惊讶”却足以让他们借题发挥。那么这也就是说，只要能证明王源是光明正大参与试镜，无任何黑箱操作，接下来的所有都可以一一解释清楚，至少舆论一定会有所改变，毕竟那些所谓的证据照片再正常不过。

 

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该怎么帮王源——直接否认没有任何说服力，还有可能会适得其反，毕竟他也是这场荒谬谣言里的主人公之一。

既然要帮，就得甩出证据来。

 

王俊凯静坐片刻，用最快的速度想好一套还未成形的解决方案，不论王源的公关有何动作，有些只能由城之迹剧组出面说明的事，他要第一时间做完，毕竟时间拖得越久，负面影响就会越发扩大，路人们的印象总是先入为主的。

 

王俊凯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披在肩上，几米外正在玩着手机游戏的助理抬头看他：“去哪？阳台？”

“嗯。”王俊凯脚步没停，朗声道：“帮我去隔壁剪辑室要当初白凛单人试镜的录像，把王源的部分剪到最前面。打电话给城之迹官博下面的管理，十五分钟以后我带着录像过去找他们。”

阳台与工作间的玻璃门被缓缓拉上，只看见王俊凯低头翻找手机电话本的身影，助理消化了两秒，大概是意识到王俊凯周身散发出的紧张感，便赶紧收了手机快步走出工作间。

 

王俊凯打电话给当时和他一起负责试镜的监制和其他负责人，一个一个电话打过去解释来意。

他挑重点情况说明，并且询问他们可不可以用私人的微博账号发布声明，证实王源当时的试镜无任何黑幕的成分，发表之后他会让官博转发。

这样既可以证明王源是靠自己的实力拿到白凛的角色，又可以说明城之迹剧组并不是通稿里所写的那样，和导演搞好关系便能轻易得到角色，本来当时的试镜结果也不完全是他一个人敲定的，也是多方讨论之后的结果。

因为这件事也关系到城之迹的宣传，导演还亲自出面，几位负责人当即便答应下来，何况他们都对王源在电影中的表现赞赏有加，而试镜那天他出色的表演也让人印象极为深刻，绝对是在众人中出类拔萃的，被说成是黑幕实在很委屈。

事情算是顺利，等到王俊凯拿到当时试镜的视频录像并和官方微博的管理们打完招呼以后，距离收到王源的消息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

 

本该通过会议来讨论的一件事，王俊凯出于私心选择了更快的方法，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毕竟时间不允许他做太充足的考虑，免不了会有一些纰漏和疏忽，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对王源公司的危机公关来说一定会有帮助。

这也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能为王源做的事。

 

 

就在王源的粉丝们忙着为偶像解释，奔波于各条媒体评论区时，城之迹电影官方微博发布了当初白凛单人角色试镜的录像。

 

视频的开头就是王源的表演部分，他穿着简单白衬衫，留着利落干净的黑色短发，完完全全的现代装扮，但眼神、语气、举手投足间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恍若置身那个鲜衣怒马、快意恩仇却又充满诗情画意的时空。明明他气质干净，谈吐风雅，可某一瞬的一个偏头，一个转身，一个轻瞥的眼神，却能让人读出一丝难辨正邪的奇妙味道，而最后定格的背影既坚定又孤独，好像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又好像独自把人世间的悲凉全都沉甸甸地背在身后。

这一段试镜直教人屏住呼吸，尽管专业的人也能看出王源当时因为情绪原因发挥还有些失常，但这并不妨碍这段表演的打动人心。有了他的对比，剩下的试镜内容就显得乏善可陈了，虽然其中也有不少人表现不错，但都没有最初王源那段视频来得惊艳。就连王源的好多粉丝都第一次惊叹于他的演技——以前从没这样拎出来研究过这些，看来他从前在那些无脑言情剧里埋没得的确够深，那些夸张的剧情让他的演技也没法好好发挥。 

 

这条微博一出，粉丝们总算能长舒一口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王源表现出色，对比之后几人的演技可谓无可挑剔，显然是饰演白凛的不二人选。当然，尽管好评和惊叹居多，但微博评论下自然不会风平浪静，放出的其他试镜片段里有新人，却也有几个知名艺人，他们的粉丝在评论里因这明显的对比而心有不服，纷纷出来“打抱不平”，说不应该把这几段剪在一起。但官博并未对这段视频做出任何评价，所有优劣都是观看者自己心中评价的，王源演技好，又适合角色，这一点实在毋庸置疑。

 

 

舆论风向逐渐开始改变，而随后，几位参与试镜评选的老师们也纷纷发布了声明，有的很硬气，有的表示懒得理那些风言风语，剧组向来无愧。最后王俊凯用自己的微博发了一段话，请那位楼主尽快删除有关造谣他和城之迹剧组的所有言论并公开道歉，否则他不介意走法律程序。

他故意没有提到王源，只说自己，摆出一副“我不管你怎么说别人但是你不能说我”的态度。

没有人会知道，其实这个‘别人’才是重点。

除了王源。

当他从公司回到家看见官博主页就这样被‘白凛’二字刷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些都是王俊凯为他做的。他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下来的同时，感动的潮水也在胸腔满溢——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会在自己遇到困难时毫不犹豫却又默不作声地挡在身前，温柔而有力地击退所有洪水猛兽，竭尽所能地保护自己。其实他也知道王俊凯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做些什么的，但他心里还是觉得很温暖。对方的举措比自己公司发表的声明还要早半个小时，王源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王俊凯说感谢，即便是说了，王俊凯兴许还会一脸不高兴地说他见外。

 

这场本以为会掀起大浪的风波居然短时间内就这样沸沸扬扬地过去了，尽管网上还是有不少人相信谣言，攻击他的、不相信他的也不在少数，但王源也没有那么在乎了。作为公众人物，总会被人喜欢，也会被人讨厌，这对每一个艺人来说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他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唯有更加努力，做到自己问心无愧就够了。

 

以前，那些被人恶意攻击的瞬间或许会令初出茅庐的他感到有些难熬，可如今他已几乎要练就无坚不摧的钢筋铁骨，更何况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从此有了王俊凯的陪伴和对彼此愈发坚定的信任，他更加不惧风雨。 

 

只是这段非常时期还是不能随意和王俊凯见面，感激和感动的话都没办法当面讲，憋得王源快要内伤。在经纪人的一再叮嘱下，他实在是不敢有大动作，就连微信上聊聊天也要遮遮掩掩的，以免被唠叨好几个小时。其实他也知道经纪人是关心他，他和王俊凯的关系要是真的被曝光，那可就得满城风雨，天下大乱了。没人会在乎他们是不是真爱，同性恋情在大众的接受度也实在没那么高，这对他和王俊凯的未来都有可能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他即便能以身犯险，也不想王俊凯冒这个险。

想想年少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王源也不知该羡慕当时的无忧无虑，还是懊悔那会儿的无法无天——当年他追王俊凯追得快要全校皆知，这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幸亏当时他俩还保留一丝理智，并没有真正在学校里亲口承认过，尽管绯闻传得满天飞，大半同学都还以为他俩算是闹着玩的好兄弟，就算有人认定他俩当时在一起，也拿不出什么切实证明。

不过说到底这也算是个隐患，随着最近人气的不断攀升和知名度越来越广，王源心里也挺没底的。

 

他悄悄握了握拳——如果有一天真的能够强大到无所畏惧，就好了。

 

 

 

52.

 

距离上一次和王俊凯单独见面，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王源坐在机场的vip休息室，戴着一副墨镜，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上一条和王俊凯的聊天消息，那也是24个小时以前的了。

城之迹终于迎来了上映倒数计时，按王源之前参演电影的经验，这个时候去各大城市影院宣传的通告应该已经下来了，然而到目前为止一周之内的行程表上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王源觉得奇怪，问助理怎么回事，小姑娘一副比他还疑惑的样子，说这个行程的事不在她涉及的范畴。这下更不对劲，王源软硬兼施最后也只得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经纪人买来两杯咖啡，放了一杯在他面前的玻璃桌上，也没理他现在周身都散发着的低气压，兀自通电话和合作方聊着工作。

王源心不在焉地拿起纸杯，叼住吸管想也没想就喝了一大口，入嘴的滚烫令他差点尖叫。然而周围的快门声似乎一刻都没有停下，王源强忍着想要把这口热咖啡吐出来的冲动，一仰脖送进了嗓眼里。经纪人瞥了他一眼，皱着的眉头仿佛在问‘不是你让我买热的么’，又看看不远处扎堆尖叫的粉丝们，从挎包里拽出一包纸巾扔在他怀里。

从舌尖一直延伸到喉咙，都是火辣辣的疼，王源半张着嘴低头吸气，想借着进嘴的凉气缓和烫伤，效果并不大。他拿起手机就在和王俊凯的对话栏里发了一句：【我要被咖啡烫死了】

结果一直到登机，这条消息在他意料之中没有被回复。

之所以说是意料之中，就是因为王俊凯最近好像在忙着什么事，白天发的消息直到很晚才回，问他在哪，他就只说出差去了，每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王源以前还有些晕机，几年的工作下来倒是好了不少，就是在飞行时还是不舒服。他问助理要了一贴蒸汽眼罩，仰着头闭目养神，直到经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王源伸手想摘眼罩，被一只手按住了。

“你现在好好休息，一会落地之后先回酒店换正装，然后咱们就直奔颁奖礼现场。”

王源的眼睛上还是暖洋洋的，心情似乎也因此舒缓了许多，压着声音问她：“说到颁奖礼，怎么到现在都不说我到底获啥奖了啊。”

“不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获奖啊！”

“为什么？”王源奇怪地扯下了眼罩，而看经纪人认真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在故意留个神秘感，她是真不知道？

 

他也不是没拿过奖，什么最佳新人最佳男主他也拿过几个，出名的不出名的都有，其实国内颁奖典礼的知名度是怎么样并不重要，反正业内的认可度都不高，说白了要的只是在百科资料里看着好看罢了。这些一般在行程确定之前就已经定好了谁获什么奖，像今天这样临开场前还没确定的王源还是头一次遇到。

“你的意思是……”王源有点不敢相信，迟疑着问她：“提名？”

经纪人嘴边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还特意叮嘱过身边的工作人员不要提前给王源说到底是什么颁奖礼，王源最近一周心情低落，也没有那个闲心去网上查今天到底有什么颁奖礼，最近在B市大大小小的颁奖礼又那么多，他只当还是电视剧的奖项，就像以前那些。

现在话说到这再隐瞒也没什么意义了，既然王源已经猜到个大概，她也就顺其自然地把颁奖礼的名头说了出来。

眼看着王源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她就知道这个惊喜还是不错的，起码王源一扫这几天的低气压，拽着她的胳膊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再说一遍’

 

“别高兴太早啊，还不一定能不能拿到呢。”

“不重要啊！提名就很好了啊！”王源的眼睛亮亮的，在高空中的不适已经被忽略了，想想又觉得奇怪：“可是……哪个电影啊？之前那个爱情片？不可能吧。”

“就那个爱情片你还指望它获奖啊。”经纪人没好气地吐槽，接着看看周围，附在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是你的Karry导演把城之迹拿去电影节参赛了。”

听完之后王源也不知道该把重点放在哪几个字上面。怪不得最近王俊凯说出差，还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看来早就计划了这些，唯独不告诉自己。

“他居然瞒着我，”王源分明是在笑，嘴上却说：“等我见到他再好好和他算账。”

“哎。”经纪人赶忙提醒他：“你俩现在是啥？我提醒你几次了？”

王源瘪瘪嘴，叹了口气：“普通朋友。”

 

他们一行人匆匆赶去酒店办理入住，王源换了套西装，看手机时才发现王俊凯两小时前在微信上回复他【怎么样，严重不严重？】【也不小心一点】

王源都快忘了自己嘴里还疼着，看过以后只是笑了笑，把手机丢给助理，准备赶往颁奖礼现场。

他飞机晚点了一个小时，也不怪经纪人催他快一些，到达会场时已经超过约定的时间很久了，红毯上走的人是谁王源也没心思去看，急急忙忙去和城之迹的剧组汇合。

离了有百米远时王源一眼便看见王俊凯的侧影，有段时间没见到，王俊凯好像瘦了一些，也可能是在笔挺的西装包裹下的缘故。他在和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握手，手腕上露出一小截白色的衬衫袖口，紧贴着银色的腕表，王源一直盯着他们握手的动作，感觉呼吸好像都停滞了半秒。

王俊凯只是和这位颇具名气的香港导演打了声招呼，随后微微点头目送他离开，视线向前延伸那么一些，便看见王源正朝他们走过来。王俊凯站直了身体，像是在等待王源走到自己身边。一旁的梁若思也注意到终于赶来的王源，随即朝王俊凯的方向靠了靠，低声说了一句：“你俩是不是说好的，西装很搭嘛。”

王俊凯侧着头听完她说的话，不自觉笑了笑，嘴唇微动：“这叫默契。”

 

王源在心里默念了一路来之前经纪人叮嘱的话，可也没起到什么压制的作用，心底里升腾出的想念已经没办法被忽视。也许是他们前阵子太安逸了，享受过久别重逢的热恋，又忽然没什么征兆地陷入了身在一地都不能见面的苦恼之中。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到王俊凯，也只有闪光灯能给他们不可以拥抱的警示。

他一步一步走到王俊凯面前，伸出的手马上就被王俊凯握在手心里。

在外人眼中，这是个规规矩矩的、朋友之间的握手。可是王俊凯手心里的汗水和握住的力道又是分外暧昧，攥得王源手指的骨节都开始微微颤抖。王源似乎能从这一个动作中联想出王俊凯的千万句问好，不是朋友之间的，而是比朋友还要亲密万倍的关系。

 

“不好意思啊我飞机晚点了。”

“没事，来得及。”

 

王源也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就着握手的姿势面对镜头露出一个职业式的微笑。噪杂的快门声在耳边不停地响起，数秒后两人再心照不宣地松开。

四个小时的高空飞行并没有让王源感觉疲惫，反而精神抖擞，和友人们问好都是轻快的语气。记者拍下他镜头下自信的微笑，还猜测他是不是对最佳配角的奖项势在必得。

城之迹一共获得两项提名，除了王源的最佳配角之外，还有一项是属于全剧组的最佳影片的提名。李凌然由于档期的缘故，走完红毯就提前离开了，入座时王源本来还犹豫了一下，看见王俊凯大大方方的邀请手势才点点头坐在他旁边。

“李哥怎么先回去了？”

“因为颁奖应该是没戏了。”

“啊？”王源诧异地歪了歪头，看见王俊凯一本正经的样子，颇感疑惑：“你是说最佳影片？”

“嗯，我这半个月一直在这，参赛作品几乎都看了一遍。提名的几个我看哪个都很优秀。”

王源张了张嘴，差点就脱口而出怪不得你最近都不回我消息，硬给憋了回去。

“自信一点嘛，你不是经常这么跟我说么，怎么换成你自己反而忘了呢。”

 

安慰别人很容易，安慰自己却是个极难的过程，好在王源对于提名已经很开心了，要是能拿奖当然高兴，不能的话也没什么，他最近收获得太多，一时间也没办法快速消化，可能潜意识里也觉得好事不可能扎堆地砸到他身上。

一次正规的颁奖礼，明星走红毯的时间要比正式颁奖的时间多好几倍，等到所有嘉宾都入座，颁奖才算是正式开始。奖项不多，每一个占用的时间也不长，很快就到了最佳配角的颁奖环节。

虽然王源心里是说着无所谓，实际上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双手不自然地放在两侧，看一眼王俊凯，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主持人，好像并没有注意身边人。

 

“第三十二届……”

“第三十二届，”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响彻会场，王源惊讶地听见与音响中同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那道声线并不大，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王俊凯仍然目不斜视，只有翕动的嘴唇证明王源此刻并非幻听。王源已经不知道该看台上的主持人还是该看王俊凯，

“最佳配角的获得者……”

“最佳配角的获奖者，”

 

“王源。”

 

王源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不应该转头去看王俊凯。无数台摄像机正对准了自己现在僵硬得不知该作何表情的脸，他在两道声音重叠的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他想问王俊凯，如果这位女主持人的声音说出的是另一个名字怎么办，你怎么敢这么肯定，可是当他由好奇心的驱使下想转头看一眼王俊凯的时候，在前方靠背遮挡下的黑暗中，自己的手心突然被抓了一下。

王源的手心很凉，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王俊凯只捏了那么一下就松开了。

 

王俊凯看见台上那个因为激动而眼角泛红的青年，在心里小小声地说了一句，恭喜呀，我的爱人。

 

而他们也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兄弟，可以是家人。自那段青葱稚嫩的时光算起，所有的缘分都让他们的生命线紧紧缠绕到一起——从参宿四到城之迹，从偏执脆弱的少年到诡谲狠厉的刀剑客，王源在王俊凯的镜头下扮演过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而不管是哪一个，都在王源的心里留下了永远的痕迹。

王俊凯时常会想，他要感谢当初的王源，如果没有那些赌气又狂妄的念头，可能他们现在会有不同的生活轨迹。

而现在，两条轨道交错缠绕，早已经分不开了。

 

按照流程，王源作为获奖嘉宾需要去后台接受电视台和媒体的采访，临走前他朝城之迹剧组的方向匆匆看了一眼，没看见王俊凯的表情，但是那道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他感觉得到。

 

媒体的问题千篇一律，一直到最后才有一家网络电视台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重点：“现在和Karry导演的关系怎么样？”

王源早有准备，先是无奈地笑了笑：“是在暗示我聊一聊那个帖子吗？”

记者们纷纷讪笑应和着。王源说：“我俩的关系就还像以前一样啊，好朋友，好哥们，如果说影响的话，就是私下不会再一起出去了吧。不过我们都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总要避一避，省得别人说闲话。我和他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他是我学长。”

“那视镜的时候……刚刚你也承认了你是导演的学弟嘛，会有特殊的待遇吗？”

“实话跟你说，那天去视镜的人啊，十个有八个都是他学弟。哈哈，感谢我们的母校，人才辈出。”

 

媒体见他没有遮遮掩掩，就知道这个话题也没有必要再追问下去了，不论王源所说是真是假，他手中的奖杯已经替他做出了最好的解释。

 

一场采访加上准备和等候的时间竟然也拖了近半个小时，王源刚想回到颁奖现场，却看见经纪人已经在门口等待他了。

“最佳影片颁完了吗？”

经纪人点点头。

“结果怎么样？！”

“要是好结果我肯定会叫你过去的啊。”经纪人摇了摇头：“不是城之迹。”

王源愣了一下，边走边问：“王俊凯呢？”

“我的源哥你能不能小点声！”

“我声音很小啊，你最近是不是太紧张了？”

经纪人恨不得给他一个白眼，这不是废话么，我一直都比你还紧张。

 

“媒体还在采访他们，你现在还是别过去了，不然一会走不脱。”

“嗯……”王源跟着她已经走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才敢说一些悄悄话：“他和我住一个酒店吗？”

“是同一个。但是我警告你啊，今天晚上待在房间里哪里也不许去。酒店里人多嘴杂，还有监控录像，你去哪里了都是一清二楚的。”

“可是……”

可是好不容易能见一面，却连个单独面对面的机会都没有吗。王源心累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啊。”

“快了。再坚持一段时间。”经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获奖了开心一点！”

 

王源乘坐主办方提供的保姆车回到酒店，果然是经纪人所说的‘人多嘴杂’，其中还不乏跟过来的粉丝们。

总算到房间里可以松一口气，王源衣服也没有换就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查看微信。

在车上时他问王俊凯回酒店了吗，现在还没收到回复。

眼看着时钟已经转过晚上十点，王源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尽快休息还是等王俊凯给自己回复再做打算。

正考虑的时候，敲门声响起，王源大步走到门边。是梁若思和她的助理，王源刚一开门，就见梁若思举起一瓶香槟，她比助理站得要前一些，助理看不见她的表情，可王源却实打实地看见了一个暗示的眨眼。

“要不要去找Karry庆祝一下？”

 

 

53.

 

当服务生敲开你的房间门并且推着餐车送给你一瓶香槟时，你会想到什么？

梁若思的第一反应是，开心。她开始猜测是谁点的这瓶香槟还特意让侍者送到她的房间里。刚翻着通话记录想打给某人之时，屏幕上突然跳出Karry的来电显示，她喉咙一梗，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合着你们现在过不了二人世界就要找一个人来给你们打掩护是吧？！

梁若思愤愤地拎起香槟，叫起隔壁房间里的助理——毕竟她也不敢一个人去敲王源的门。

所以说，知道别人的秘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一路上王源就在猜测，是梁若思好心帮他们，还是王俊凯威逼利诱硬把她请来的。不过看她在前面走得急匆匆的样子，多半是第二种可能性了。

走到王俊凯房门前，梁若思刚按了一声门铃，门缝便开启了，可见里面的人早就等候多时。王俊凯笑容灿烂，探着头去看她身后的王源。梁若思懒得搭理他们俩，刚走进来便停住了脚步，扬声和助理道：“你先回去吧，二十分钟之后来找我。”

待王源进来后将房门带上，梁若思又重复了一遍：“听见了吧，二十分钟，多一秒我都不想待。”一边说着一边把香槟扔进王俊凯怀里，径直朝里面的卧室走去，“里面没什么我不能看的吧？”

“没有没有。”王俊凯说着就要开香槟：“一起喝一杯啊？”

“能不能不虚伪。”梁若思临关门前还不忘提醒他：“说好的首映一厅包场别忘了，买好票记得让你助理送货上门。”

王俊凯已经走到了王源旁边，看样子心情不错，多说了一句：“你不是要请杨飞看吗？我让他给你送过去？”

梁若思嘭地关上房门：“你管我请谁看！”

 

王源靠在衣架旁偷笑，王俊凯见他还没有要扑上来的意思，撇了撇嘴不满道：“怎么一点都不热情，我可是花了一百多张电影票钱才能见你二十分钟啊。”

王源的眼睛亮晶晶的，却像是故意逗他：“你不是要开香槟给我庆祝吗？”

于是那瓶被嫌弃了似的香槟随着王俊凯甩手的动作躺进沙发里，下一秒王俊凯已经一个箭步冲到王源面前，长臂一捞就把人带进怀里。

王俊凯的嘴唇贴了上来，不容拒绝地撬开他的贝齿，舌头刚一伸入口腔便听见王源吃痛的闷哼。

“嘶——”

“怎么了？噢！咖啡烫的？”王俊凯捧着他的脸让他张嘴：“我看看。”

王源伸出舌尖让他看上面被烫出的一个个小红点，光是看起来就很痛，王俊凯皱着眉严厉地说他：“让你喝东西吃东西的时候不要着急，你听吗？”

王源仰着头回以一个委屈的眼神，果然王俊凯的眉心一下便舒展开，心疼地吹了吹气：“还疼吗，我刚刚着急了，忘了你今天说烫伤的事。”

说完用嘴唇轻轻地包裹住他的舌尖，这下子王源也不管痛不痛，双臂绕到他的脖颈上，顺势主动扑过去和他接吻。王俊凯心有余悸，也没敢回吻，就闭着眼睛享受王源的舌头在口腔中灵活地翻搅，末了听见王源好像是在笑。

“傻吧，逗你呢，不疼了。”

 

漫长而温柔的亲吻一直从门边吻到落地窗前，王源靠在绸缎似的窗帘上，默许王俊凯的手掌隔着衬衫抚摸他的腰身。良久过后他们都有些微喘，在情绪还能控制的当下堪堪停住了。

王源低低的笑着：“我们好像把一半的时间都亲没了。”

“没有，别管时间。”王俊凯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房门，开玩笑道：“大不了就给她锁里面。”

“噗，”王源笑着踢了他一下：“那你的好哥们要来找你拼命了。”

 

王俊凯也笑了，松开双臂缓缓走回沙发边，拎起香槟撕开锡箔纸的封套。

王源看着他开酒，表情微动：“还真要庆祝？”

“当然要庆祝。”

 

香槟缓缓流入茶几上早就准备好的两只高脚杯中，王俊凯拿起来递给王源一杯，表情温柔得令王源忍不住心颤。

两只杯子的瓶口清脆地碰了一下。

 

“恭喜……演员王源。”

“还要恭喜，我的源源。”

 

王源挑了挑眉：“还有吗？”

 

“还有，爱人。”

王俊凯的嘴唇贴着杯口，目光里似是承载了千言万语，王源在他这样的注视下微微低了低头，还未喝酒脸上却泛起些许红晕，嘴里别扭地嘟囔了一句：“肉麻。”

 

 

《城之迹》在全国公映那天，电影院里几乎都排起了长队，影院排片也格外满，显然大家对这部电影都抱着很大的期待。

 

观影的群众中除去那些是因为对李凌然这个影帝的信任、对Karry这个年轻海归“天才”导演的期待与好奇而来，竟然还有数量可观的一部分是专门冲着王源去的。他拿下本届“最佳配角奖”的消息在网络上爆炸一般传开，挂在微博热门榜第一名好多天都没有下去，狠狠打了前段时间黑他“潜规则上位”的那帮子人的脸。要知道这种重磅奖项可不是靠什么黑箱操作就能获得的，专业的高度认可也让那些硬着头皮说他“只适合演脑残偶像剧”的人都逐渐偃旗息鼓了。

 

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一切都在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

 

电影上映的那天凌晨，王源捂好口罩，架着墨镜，穿上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就偷偷摸摸地潜入夜色，溜去了离家最近的那家影城。

 

没想到这个时间段的人比想象中还要多，幸亏王源进去得早，放映厅里光线又比较暗，他戴着帽子窝在角落，硬是没被人发现。电影还未开始，大荧幕上循环播放着近期上映影片的预告。王源盯着手机屏幕上自己男友发来的消息，控制不住眼角的一点笑意。

 

王俊凯最近已经开始马不停蹄地准备下一部电影了，每天都忙得不得了，连抽空聊一会儿天都成了奢侈。

【你一个人跑去电影院看？】

【是啊，你又没空陪我。】

王源手指飞快地打字，想象手机那头的人有点懊恼的表情——他浓密的眉毛一定会轻轻地皱起来，桃花眼里藏着点无奈，然后嘴角孩子气地下撇，压着嗓子对自己说——

【都这个点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王源为猜到他的后半句话而小小得意，不过回想起来，两人确实很久都没能私下一起到电影院来正儿八经看一部电影了，而在之后不短的一段时间内，估计这个算不上愿望的愿望也很难实现。

 

等到放映厅的灯完全暗下来，王源也摘掉了扣在脑袋上的帽子。他旁边的几个座位都没有人，因此在观影过程中，他可以全程保持放松。

 

电影开头场景就很恢弘，剧情也引人入胜，丝丝入扣，令人代入感十足，每一个镜头都拍得恰到好处。从当年青涩的《参宿四》再到如今搬上国内大荧幕的《城之迹》，王俊凯的进步实在令人惊叹，也难怪国外诸多媒体那样不吝啬于夸奖，称他为天才。

 

尽管内容都很熟悉，王源却仍旧屏息凝神地观看，好像再一次赤足踏入那个武侠世界一般。电影一直播放到中段，他所饰演的角色白凛才在一众期盼下姗姗来迟。

 

王源出场的瞬间，影院里整整齐齐响起一阵小小的惊呼。坐在角落的青年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因为在大荧幕上，率先出现的——是他光裸着的半个后背。

 

俊朗无双的白凛公子正在破旧客栈的木桶中沐浴，雾气升腾，细密的水珠从宽阔光滑的脊背流淌而过。场景分明十分破落，纸窗吱呀作响，墙壁斑驳泛黄，可公子那副雍容闲雅的模样却好似他正身处洒满玫瑰花瓣的皇家浴池。

镜头切到正面时，白凛紧闭双目，如墨般漆黑的额发被薄汗洇湿，长长的睫毛上凝着几滴水，形状饱满的嘴唇边勾着一抹从容不迫的笑。月光似水般泼洒，照得他裸露的皮肤浮着一层清冷的光，锁骨锋利而精致。

就在此时，原本静谧的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野鹤低鸣，白凛睫毛微颤，睁开了那双波光流转的杏仁眼。

 

 

极近的特写镜头令影院里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画面中王源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精致到无与伦比的五官仿佛天生就为大荧幕而生。而那双眼睛里蕴含的千言万语，仿佛在诉说着人物的内心，叫人心口一窒。

 

 

 

王源抿着嘴唇认真观看，除了心在随着剧情而动以外，脑海里也不由感慨万千。

《城之迹》这部电影无论从拍摄手法、演员表现、后期剪辑甚至是音乐原声上来说都称得上令人惊喜，王俊凯把一个处女座追求完美、精益求精的特质发挥到了极致，最终才能呈现出这样一部视觉盛宴。尽管没能拿到最佳影片奖，但不可否认它的确算得上是一部好片，何况它仅仅出自一位新人导演之手。

 

不知不觉电影推进到尾声，王源知道后面就要到自己饰演的角色最后的结局了。

 

白凛身着一身白衣，手中不像往常一般拿着那把画着墨梅的折扇，而是握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剑。殷红的颜色从指缝里淌下，修长白皙的五指染上污秽，手背青筋毕露。

他站在如水月光下，原本高高竖起的头发已经散乱，披在瘦削的肩头。眼前一片苍茫——曾经的朱阁青楼已经化作尺椽片瓦，而身后，空无一人。他好像失去了所有，又好像他从来没有拥有过一样。

 

李凌然饰演的主角也是满身血痕，却仍旧一身正气地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骂他丧尽天良，要他今日血债血偿。

远处野鹤孤独地鸣叫，白凛的白色衣衫已经沾上泥泞尘土，胸前的血窟窿流着滚烫的鲜血，刺目的红如绽开的花朵般扩大。俊美的青年眼睛轻轻一瞥，原先赤红的狠戾决绝缓缓淡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不把俗世放于眼中的潇洒恣意，好像他还是在热闹集市上与主角相遇的那个自在如风的执扇公子。

 

尽管是自己演出来的，白凛的死却还是让王源心中一紧。虽然他在剧中算是恶贯满盈，叫人恨得牙痒痒，好多次害得李凌然和梁若思饰演的正派角色陷入困境，但影院里还是传来不少压低声音的啜泣声。王俊凯把那一幕拍得唯美又煽情，配上契合无比的背景音乐，让王源自己都觉得心情压抑到有点喘不过气来。他为这一个角色也揣摩、研究过好久，几乎快要把自己变成白凛了，他懂他的痛苦，懂他的心有不甘，虽然不能认同他所有违背道义的做法，但在说句“死有余辜”的同时，心里还是为这个角色心疼万分。

 

出了电影院后，王源立马戴好了口罩。身边有几个小姑娘走过，居然无一不在讨论着白凛的剧情，这让他都有点惊讶。其中还有一个捧着心喊着“王源好帅”，殊不知本尊刚刚与她擦肩而过。

 

已经入了夏，热浪在不经意间席卷。明明是凌晨，空气中却好像仍旧流窜着燥热的火星，迎面都是带着温度的暖风，把头顶翠绿的树叶吹得扑簌作响。王源走在路上，心却越来越平静。在这个完整在电影院看完《城之迹》的当下，他只想快点回到家，和王俊凯打一通电话，或者只在微信上聊几句也好。他有太多话想要说，关于电影，关于角色，关于得到的奖，关于受到的评价，关于他们闪闪发亮的未来和梦想。

 

电影公映的第一天，票房居然就小小地突破了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录，这让主创们悬着好久的心终于落回原处，迎接这意外之喜。王俊凯其实是个很自信的人，但这回有很多东西都是初次尝试，这也是他在国内第一部真正的电影，不管前期宣传的效果有多好，观众表示有多期待，他在上映前一天还是忐忑万分。所幸的是，他做到了，他们做到了。

 

而令人惊喜万分的是，《城之迹》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第一天那已经让人满意的票房仅仅是个开始——尽管有影帝坐镇、当红小生加持，原本还是有好多人对这部新人导演的作品持着观望态度，可随着观影人数的增多，网络上开始了一传十、十传百地推荐，称它为今年的良心之作，不看后悔，票房一涨再涨。

而王源饰演的白凛居然超越了主角，成为微博话题讨论度最高的角色，他最后安静死在月光下的场景令人心碎，而两场和李凌然互相飙演技的戏让大家看得直呼过瘾，明明在电影圈算是个新人，王源却似乎毫不怯场，面对影帝时发挥仍旧稳定甚至超常，好几处的爆发让人惊艳，看上去甚至也并不逊色于前辈。他把一个极度纠结的角色演绎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令人恨得咬牙切齿，又让人心痛到肝肠寸断。

李凌然后来有一次接受采访的时候，还滔滔不绝地称赞这个他格外欣赏的后辈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此刻已然初露头角，日后必定前途无量。王源听到这段夸奖时，脸都不由自主微红，内心却极不淡定地欢呼雀跃。

-TBC

完结大概还有2-3更，一更3章，感谢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