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袖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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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经历过被黑事件以后，两人每一次的见面都是小心翼翼的。

网上有他们以前的同学不怀好意出来爆料，说他们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但是谁都没有证据，没有实锤基本就等于编料，没几个粉丝愿意相信，可是王源看到了，难免会心头一紧。王俊凯倒是要坦然一些，安慰他不要想太多了，其实王源是被公司给唬住了，走到哪都觉得有人在尾随，不提防不行。

也不能怪王源一个人神经质，风声正紧的时候王俊凯也不轻松，一出车门走在车库里都能感觉到周围有狗仔在盯着。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人渐渐没了耐心，也就识趣地撤走了。自打开始写新电影的剧本，王俊凯要么就是去工作室一待一整天，要么就是在家里成天成天的不出门。

直到狗仔连续一周没盯着他，王俊凯总算是能松一口气。有天晚上王源从航站楼出来，就接到王俊凯的电话，说想见一面。王俊凯要开车来接他，王源犹豫了一下，还是你去酒店开个房间等我吧。

 

自从黑料出现以后，王源就没再去过王俊凯的家里。

 

王俊凯一开始没什么意见，王源说去哪他们就去哪，久而久之也会觉得憋屈，也无奈。谈个恋爱畏畏缩缩的，以前他就知道将来王源更有名气了他们要躲，可是没想到会躲得这么夸张。

王源渐渐也发现了王俊凯的不对劲，以前只要在一座城市，恨不得天天都跑到酒店去，现在却是很少才说见面。但也不是在和他生气，王俊凯还是会时不时说想他了，王源笑笑，想就约个地方啊。王俊凯又说算了，太麻烦了。

一来二去王源也明白了王俊凯的意思，这是逼自己回家呢。

 

王源知道了，故意没有挑明，合计着找个好时机偷偷回去给他一个惊喜。

 

《城之迹》的余温逐渐消退，王源才终于被经纪人仁慈地“批准”外出约会一次。颁奖礼的那次采访之后，说他和王俊凯关系不正常的人明显锐减许多，也让他的经纪人慢慢松了口——好兄弟平日没有接触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眼看着没有狗仔再时刻紧盯着王源，经纪人也就稍稍安心了。不过出门前，王源整个人还是被裹得严严实实。

 

王俊凯按他的要求在一家他“肖想”已久的火锅店里订了位子，王源推开包厢的门，就看见自己多日未见的恋人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等候了。他一把摘下口罩和帽子，坐到王俊凯身边。

“这么热啊？”王俊凯望着他脑门的汗水轻轻一笑，给他递了一杯水。

“你捂成这样出门试试。”王源一摸杯壁，“温的啊？”

“嗯，喝冰的对身体不好，你前两天不是还感冒呢？这么热的天都能感冒，真是服了你了。”王俊凯无奈地弯着眼角，用身体挡住了空调的出风口，还想叫服务员进来调高温度，被王源一把按住了。

“谁说我感冒了，我好得很。”王源瞥他一眼。

“源源，你以为我们没法见面，我就不能掌握你的一举一动了？”

王源眼睛一瞪：“难不成你还能跟踪调查我啊？”

“这个还用调查么，”王俊凯凑过来在他无意识嘟起的嘴唇上轻啄一口，“我听你说话的鼻音就听出来了，冰淇淋吃多了吧我的大明星？怎么和小孩子一样。”

“去去去。”自颁奖礼过后，他们太久没有亲密触碰，两双滚烫的唇相碰，王源的耳垂瞬间红了几分，“什么大明星啊……”

 

王俊凯只笑笑不答话，眼前的青年睁着圆圆的双眼，鼻子皱起一点浅纹，水润的嘴唇微张，乌黑的额发扫过眉毛，就像在他的心脏上也轻轻地扫了一下。

这是他喜欢的人，从最开始到现在都是未曾变过的模样，善良，努力，坚强，骨子里有不容舍弃的骄傲，笑起来神采飞扬，热爱自己的事业，谈起梦想时双眸闪闪发亮。他看着他青涩地举起奖杯和自己一起并排站在学校礼堂的舞台上，眉目间全是沉甸甸的希望；他也看着他走过万人簇拥的红地毯，从容不迫地面对无数闪光灯，然后登上万众瞩目的领奖台，沉稳有力地发表获奖感言。他一步一步碾过河流般湍急的岁月，即使跌倒也仍旧用尽全力，把当初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一点点走成现实。

 

“好的好的演员王源。”王俊凯眉目含笑，长长的睫毛一扫就让王源心里一颤——明明两人算上从前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可他还总是能体会到最初那种情不自禁的心动的感觉，尤其是最近为了避嫌，两人被迫不能见面，搞得跟早恋似的，想要说句话都像打游击战。

 

“过来，抱抱。”王俊凯对他张开手臂。

王源神色一紧：“别闹，在饭店呢。”

“抱抱怎么了，包厢里没有监控也没有人，菜都上齐，涮就是了。我已经叫服务员不要进来了。而且……都好久没抱你了。”

他声音低沉有力，可最后几个字居然还带着点难得的委屈，王源几乎立刻凑过去，脑袋贴上他的肩窝，下巴蹭着炙热的皮肤，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王俊凯轻笑了一声，“傻啊。”

“我前几次让你去酒店，你还不去，非要我回家是吗。”

王俊凯似乎是笑了笑，也可能没有，拥抱使得两人无法看见对方的表情，只是王俊凯没有回答，而是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歪着头吻上王源两片薄薄的嘴唇。

 

 

不过吃饭总归还是吃饭，面对着一桌丰富佳肴，王源自然没有不动筷的道理，瞬间投入战斗。王俊凯盯着他那张被自己吻得红红的嘴唇，有点哭笑不得。红白相间的牛肉下进滚烫的锅里，没一会儿就烫熟了。王源把肉和煮到软软的菠菜一起夹出来，放进王俊凯面前的小碗里，又捞了一勺快要碎掉的白嫩豆腐：“快吃啊！”

 

他眼里通红一片，鼻尖冒着汗珠，显然这飘满红辣椒的锅底是有点辣。王俊凯弯了弯嘴角，想起很多年前他俩第一次“约会”，也是在大夏天吃火锅，吃得两人自虐一般浑身都冒着粘腻的汗，却居然还与尚且算是陌生的对方兴致勃勃地畅谈了一晚上。

 

“你的新电影筹备得怎么样了？”

“还在准备，估计年底能开机。”

“你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王源嚼一口刚塞进嘴里的油豆腐，热辣汤汁在口中四溢，“你这一部是那个之前说的成本很高的吧？”

“是啊。”王俊凯揉着太阳穴朝他笑，桃花眼里却满是光芒，“成功失败可就在此一举了。”

王源还在一刻不停地咬着金针菇，含含糊糊道：“你一定没问题的。”

“哈哈，我要是喝西北风了，源哥养我不？”

“养！”

 

本来王源到饭店的时间就晚，一顿火锅下来时钟逼近零点，王俊凯去前台结账，王源就在座位上思考了几秒还要不要全副武装。看那一堆装备他就头疼，他见现在时间也挺晚了，就想借着夜色偷个懒，只戴了墨镜就出去了。

王俊凯拿着发票往口袋里揣，看见王源这么清爽的样子走出来明显一愣。王源推了推墨镜，路过前台时特意看了一眼那位年轻的服务生有没有因此认出自己，然而对方压根没有注意他。

 

“你胆子大了嘛。不怕了？”

“我来的时候没人跟着，再说了，大晚上的，应该没什么事。”

“打车吗，我怕人跟着就没开。”王俊凯说着，走到路边抬起手臂，忽然被王源给拦下了。

“别打车了，也不是很远，我们走回家吧。”

 

下午的那场雨使得街面上还有没风干的深色水迹，凌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雨后特有的清新味，王俊凯不记得他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出来闲逛，上一次好像已经都是去年的事了。王源悄悄拽住他的衣角，不知是戴了墨镜看不清路还是有意让他心动，两根手指在布料上轻轻摩擦，而脸上却是在墨镜的掩饰下面无表情的样子。

“肯回家了？”王俊凯笑道。

“不是我不想回啊！”王源出口解释：“特殊时期总要避一下……”

王俊凯想问他这个所谓的特殊时期还要持续多久，但是看到王源一脸抱歉地牵着自己的衣角，顿时什么怨言都没有了，趁着现在他们刚走过一道明亮的路灯，王俊凯便抓紧了王源的手背。

 

路程不长，十来分钟就走到了离小区不远的一条街，这个时间只剩一家24h便利店还亮着灯，王俊凯问他要不要买点东西，王源想了想，好久没逛超市一起买东西，去小便利店勉强过过瘾也好吧。

王俊凯先进了门，收银机前坐着的像是专门打夜间工的年轻姑娘，她看见王俊凯说了声欢迎光临，等到王源进门忽然愣住了。

王源就觉得不太妙，转身就朝远处的货架走过去，显然有点迟了，小姑娘差点尖叫出来：“你……你是……”

她吐了几个字，才察觉有点不妥般放低了音量，强行敛下自己激动的情绪：“那个……那个，你好，请问……你是不是王源啊？”

 

戴着墨镜的青年脊背僵硬两秒，还是认命地把正脸转过来，索性大方道：“你好。”

这下姑娘反而变得有些不知所措，措辞半天才结结巴巴道：“王源，我我我……我特别喜欢你，你……你真人比电视上还要帅！而且你朋友……朋友也好帅啊！”

 

王俊凯还是第一次看见王源偶遇粉丝的情景，女生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却仍旧在努力地组织语言，看上去是真的很喜欢他。明明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情敌”了，王俊凯却不禁莞尔——王源这样的人，就应该受到全世界的喜爱吧。

 

“谢谢你。”王源弯着唇角笑了笑。

“那个，”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请问……可以跟你合照吗？”

“呃……不好意思，不是很方便。”王源有点抱歉地摇了摇头。

“噢没事没事！可以理解！”小姑娘立马接话，过了会儿又怯生生询问道，“那……签名可以吗？”

这回王源笑着点头，女孩见状迅速从桌子底下翻出纸笔来，她完全没想到这个累到死又无聊到极致的夜班居然能让她撞上大运，简直可以把自己当条活锦鲤。

王源拿笔唰唰两下就潇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姑娘抖着手指接过来。她见对方完全不摆架子，还挺好相处的，于是朝着自己已经用余光瞥了好几次的王俊凯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转回脑袋，对着王源鼓足勇气问道：“那个，能不能问一下这位先生是哪位呀？那个……我、我可能关注明星不是很多，我知道是我、我太孤陋寡闻了，但是他真的长得好帅啊……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关注的！”

 

“噗嗤，”王源没忍住笑出来，“他不是明星，他是导演。”

“……导演？”女孩表情懵懵的，“那能不能告诉我是哪个导演呀？”

“这个……”王源也没想到对方还会一再追问，他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坦然地舒展眉毛，实话实说道，“是Karry。”

 

“Karry？！”小姑娘保持住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天啊！难道是《城之迹》的那个导演Karry吗？”

“嗯是啊。”

这下她可更加激动了：“我……我的天，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喜欢《城之迹》，这一定是我这几年看过最好看的电影！看了之后在我脑子里一直徘徊了好久，激动到当天晚上都睡不着……”

 

原本站在一边拿杯子帮王源装着关东煮的王俊凯听见女孩忽然打开话匣子般滔滔不绝，不禁有点意外地挑起眉，正撞上对方看过来的发光的眼神。

“Karry导演！我真的、真的觉得你好厉害……那个，你能不能也给我签个名？”小姑娘好像胆子大了些似的立刻开口，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实在不容错过。

 

王俊凯回国后一直保持神秘，除了必要的宣传外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因此能够认出他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况且他又不是什么明星，这回着实是他头一次被人要签名，心里也有点诧异。小姑娘正举着本子眼巴巴望着自己，王俊凯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就点了点头：“可以。”

 

王俊凯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了王源的旁边。尽管这些年在工作上称呼他为“Karry”的人更多，但他在纸上特意写了自己的中文名。“王俊凯”和“王源”两个名字并排摆放在一起，就像当年在学校开各种会议的时候签的花名册一样，那会儿负责的同学都经常会吐槽他俩明明不是一个年级也不是一个系，却回回都一起到会场——只不过当时他们写的是一笔一划的两个名字，而现在却是叫人认不出来的龙飞凤舞的版本了。

王俊凯递过本子的时候瞥见王源现在意味深长的表情，忍不住逗他：“怎么？你的粉丝让我签名，你吃醋了？”

这一下说得小姑娘更不好意思，捧着本子原地跺了几下脚，脸上因为激动泛起两片红晕。估计任谁听到这句话都会理解错误吧，也就只有王源懂了他的本意，一记眼刀飞了过去。

 

“你们、你们买什么？我我我请你们！”小姑娘也知道自己现在有些语无伦次，但是遇到偶像这样的幸运着实让她血气直往上涌。

王源拿过王俊凯手中关东煮的杯子，笑笑道：“公司有规定不能让粉丝买单，不然我要挨骂的。谢谢你啦。”

 

 

 

55.

 

王源进了单元楼就拨开塑料袋，拿出一串虾丸吃了起来，王俊凯在旁边笑他走路还吃东西。王源就瞥他一眼，知道我有多长时间没这么做了吗，这叫体验懂不懂。

王俊凯在前面开了门，立马有小碎步啪嗒啪嗒跑到门边。嘟嘟好长时间没见到王源，乐得上蹿下跳扑到他腿上，王源把纸杯塞给王俊凯，弯下腰宠溺地抱起了兴奋得乱晃的小东西。

“给你放桌上了啊，我先去洗澡了。”

“去吧。”

 

和嘟嘟在沙发上玩了一会，王源才注意到角落里堆叠的几件衣物。这阵子自己没来，王俊凯好像懒了许多。边这样想着，王源无奈地摇了摇头，挪到衣物边，拽起一件皱巴巴的外套。看样子是该要洗了，就是不知道在这堆了多久了。

王源抱着这些脏衣服走到洗衣机旁边，扔进去之前挨个口袋翻了一下有没有东西，别是重要的一会给搅坏了。

 

王俊凯向来很细心，口袋里基本都是空的，王源就只是机械性地完成这套动作，可却在摸进最后一件蓝色外套时顿了一顿。指尖的传递到大脑的信息让他有点不可置信，把手里捏着的那个东西缓缓拿出来，而后摊开掌心，把它放在灯光下仔细辨认。可不管如何左看右看、变换角度，这玩意儿都毋庸置疑，是一个——安全套。

 

 

王源捻着方块塑料的中央，两指在上面搓了一下，在确定触觉不会骗人以后蓦地瞪大了眼睛。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而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他的男朋友，为什么要在这件外套里放这种东西？

王源借着灯光，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件淡蓝色的外套，印象中王俊凯最后一次穿着它，还是上一次去S市出差的时候。而那个时候，自己人在八千里外的三亚吹海风。

 

他心里一惊，明明自己对王俊凯是无条件信任的，可这一刹那还是无法控制地慌张起来，捏着方形包装的指尖逐渐冰凉。他最近很难与恋人碰面，每回就算相见也相处不了多久，两人心中的安全感或许都正在不知不觉中消耗，只有切实触碰到温热皮肤时才能寻得归属。王源有点呆愣地坐在沙发上——如果是从前，他在这样慌乱的情况下十有八九会什么也不想地夺门而去，但此刻他却让自己保持冷静。

 

等待王俊凯从浴室里出来的时间漫长又让他心生焦灼，他不想就这么冲进浴室去质问对方。这又不是八点档里因为几根头发吵翻天的狗血剧情，还是不要搞得那么激动比较好。

王源把那一小块塑料放在手心里，锯齿的边缘在皮肤上硌出几道痕迹。他以为自己会猜一点有关于这颗安全套的可能性，然而在之后的十几分钟里，他仅仅就是这样坐着，顶多就是考虑一下一会王俊凯出来自己应该用哪句话做开场白。

 

水声逐渐停歇，王源偏头盯着雾透的浴室玻璃门，这时他的内心才开始有些忐忑，震动的鼓点好像每敲一下就连身上的骨骼也随之微微颤抖。

王俊凯穿着宽松的T恤衫，下身一件居家休闲式的五分裤，毛巾罩在头上缓缓揉搓着，看见王源的脸色有些不对，顿时也怔愣了一下，凑上前来：“怎么了？我刚刚还在想客厅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源仰头看他，看他发梢的水珠啪嗒啪嗒滴下来，手心里的东西仿佛烧着滚烫的高温，让他想忽视都难。

“说话啊，你可别吓我。”

 

“小凯……”王源犹豫着缓缓伸出手臂，一点点打开掌心，被揉皱了一些的塑料也因此舒展开，他问：“这是什么……？”

 

王俊凯看到以后先是一愣，然后没忍住直接噗嗤笑了出来，还以为王源是在故意暗示他。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源源。”

可见王俊凯并不觉得这一只和其它同类型产品有什么区别。王源将安全套扔在茶几上，也许是他现在的表情过于严肃，也可能是那道抛物线泄露了他并不轻松的内心活动，王俊凯察觉到这股微妙的气氛，终于认真起来，拿下了头顶湿漉漉的毛巾。

 

“我刚刚想把你外套扔进洗衣机里，然后就在你口袋里发现了这个。”

“……呃，所以？”王俊凯是真的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他把那枚东西拾起来，“你在不开心？”

王源盯着他那双澄澈的眼睛，一瞬间竟然做不出反应。他狐疑地挑起眉，反问道：“我应该开心？！”

“你不记得了？”王俊凯似乎反应过来这小家伙脑子里在做着什么样的思想斗争，心里又无奈又想笑。他戳戳对方的脸颊，桃花眼一弯：“那天你明明很热情啊，怎么一转眼就忘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说清楚点。”王源皱着眉头扒拉开恋人的手指，“什么那天，你穿这衣服出差的时候我人在三亚，别想哄我啊。”

 

“我哄你什么啊，出差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王俊凯皱了皱眉头，终于明白王源是在怀疑自己，心情也不是很好，说出来的话也不如刚刚那般轻巧：“我们去聚餐那天我也穿的这一件。”

“聚餐？”王源眼珠转了几下，努力在回想王俊凯所说的聚餐是什么时候。

 

他想起来了，大概是上上周的周末，城之迹剧组的工作人员为了庆祝票房组织了一次聚餐，有关系还不错的前辈打电话给王源问他来不来，也是个光明正大和王俊凯见面的机会，王源当然欣然前往。

但是那天，他们发生了什么来着？王源这就真的想不起来了。

 

“那天你喝多了，你忘了？”王俊凯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出声提醒，“我当时一直叫你别喝了，你就不听话，还说你开心。”

“我……”

“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在酒店里，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找我的衣服，非要把这玩意儿塞我口袋里，”王俊凯晃一晃手里的蓝色包装，“你说叫我别浪费了。”

“……怎么可能？”王源张了张嘴。他会做这么无厘头的事？他隐隐约约想起来自己那天确实是在酒店大床上醒来的，睁开眼睛时床单被子都一团糟，原本该在枕边的王俊凯因为有紧要工作已经先走了，只来得及给他留了张字条。他自己也没多虑，脑袋还在隐隐作痛的时候就被经纪人一通电话催得立马从床上弹起来，中间发生了什么确实一概不知。

“我……我那天喝断片了？”

王俊凯不由觉得好笑：“你喝断片了，隔了两周才知道啊？那当天的情景，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啧。”

 

王俊凯发出的最后的一声啧，似乎是在惋惜什么，而王源已经没空去想这些。

喝多了还断片？而且丢失的那些片段听王俊凯的意思好像还很是暧昧。王源扶着脑门儿低下了头，不由得为刚刚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无比尴尬。

王俊凯看他耳尖泛起微微的红，顿时有些心猿意马，又开始想要替王源回忆那天晚上在酒店里的一幕幕。

“那天你一回房间就扑了上来，抓着我的衣服，让我帮你洗澡，你一丁点都想不起来了？”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别说了……”王源敷衍般拽住他的手臂，拖着他朝卧室走，还想着要转移话题：“我帮你吹头发吧，你看你头发还湿的。”

“为什么不说？你那天可迷人了，我……唔！”王俊凯还没说够，只见王源按着他的肩膀像是忍无可忍一样将他一把推到墙上，嘴唇急急忙忙堵过来，将他没出口的画面扼杀在这一个吻中。

 

王俊凯扶着他的腰避免他站不稳，后背紧靠在墙壁上，渐渐变为主动索吻的一方。

 

等到王源呼吸不畅地推搡他结束这个吻时，只听见王俊凯带着笑意的声音：“不是要吹头发吗。”

 

“还吹吗？”见他脸色通红，王俊凯立马凑过去又吻了他一口，明明很短促，但湿润的双唇接触时却极尽缠绵。

“……吹！怎么不吹？”王源有点忿忿地舔一下自己刚被那人含过的下唇，“你坐好去。”

 

纤长的手指在脑袋上轻柔地动来动去，吹风机呼出来的暖风让人脸颊发烫。王俊凯舒适地享受着王源的服务，眼睛都半眯起来。他手上还一直攥着那枚惹祸的安全套，于是故意逗恋人般举起来大摇大摆晃了一圈：“源源，等下咱们就把它用掉？这样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

那低沉嗓音里难掩的笑意让王源一下子撇过头去，手上也不经意地使了点劲儿，底下那人立马低呼一声。

 

长时间的异地和心理的高度紧绷让两人都难免疲倦，王源刚才是真的被自己乱七八糟的想象弄得心惊肉跳，此刻宽下心来就只想和王俊凯好好地拥抱，好好地亲吻，让贴近的肌肤将所有的不安都一一抹掉。

 

 

下半年两个人都过得格外忙碌，王源不得不以牺牲休息时间作为人气攀升的代价，每天都是连轴转，也慢慢开始在粉丝的呼声下接一些综艺节目或访谈。这些东西参加的次数多了之后，他也就没那么排斥，觉得也挺有意思的。

 

而王俊凯一直在忙着那部投入成本颇高的电影，说来也巧，那部电影的男二号还是王源当年的同班同学，而且还是关系不错的那种，毕业之后也一直保持着联系。过圣诞节的时候这位叫江厉的同学跟王源道了声祝福，两人就聊了一阵，话题说着说着就拐到王俊凯身上——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毕竟大学时期但凡是和王源关系不错的，都知道他和王俊凯好得像一个人。

 

王源从他那儿知道了不少王俊凯拍摄时的趣事儿，于是在对方半开玩笑地说“大忙人要是有空了来探个班啊”的时候，他马上就顺着台阶下，笑着表示一定去，然后立刻就真的将这件事提上了日程。王源现在虽然很忙，但偶尔也能抽出时间，好几次都想去王俊凯拍摄的片场看看，却每回都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而作罢，江厉这回也算给了他一个“正当”借口。

 

王源到拍摄场地的时候，王俊凯正一动不动地坐在监视器前面，眉头紧锁，薄唇抿着，下巴线条坚毅。

 

因为害怕影响到现在的拍摄，王源就很小心地站到了一边，没让对方发现他。旁边几个工作人员见了他有点意外，不过立马热情地同他招招手来问候，动作却也是小心翼翼的。

 

王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此刻的片场像是被低气压笼罩着——包括刚才他瞥见的王俊凯的表情也是，不仅仅是认真严肃的模样，还隐隐带着点愠怒，眉宇间却沉淀着化不开的疲惫。

 

江厉刚好换完戏服出来，他在王源身边站好，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下子就锁定了目标。

“看王导呢？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我们都不敢招惹他。”江厉用胳膊肘碰碰王源，小声道，“就这一条，已经拍了一个下午了，多大的耐心都消耗完了。”

“是吗？”王源在心里暗道原来如此，又听到身边的人继续说下去。

 

“话说我本来以为王俊凯学长挺好说话的，没想到训起人来是真狠啊，上次林可拍戏的时候有点分心，他直接劈头盖脸把人姑娘说哭了。”

 

“哈，其实他就是急起来的时候说话特别大声，其实没什么事的，而且气过了就是过了，一般不会跟你翻旧账。”王源下意识地帮自己男友说话，好似生怕不了解的人会误解他什么，“王俊凯他有点儿完美主义，而且特别认真，一拍起戏来就六亲不认了哈哈，我以前也有被他骂过，但是工作结束了他绝对不会跟你计较的。”

 

江厉了然地笑道：“哈哈，知道你家王俊凯学长特别的好。”

他说的“你家”，自然只是认为他俩是好兄弟才开的玩笑，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源立刻红了耳朵尖，心里有几分心虚，却又还莫名地生出几分无厘头的骄傲来。

 

“学长这人吧，真的挺有人格魅力的。”江厉摸了摸下巴评价道。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夸奖，王源有点意外地侧头看他，用眼神示意他接着说。

 

“也没什么啦，就是感觉他特厉害，什么事儿都做得好。而且虽然现在大家挺怵他的，但是确实就像你说的，不在拍摄时间的时候他就很好相处，并且对所有工作人员全都一视同仁的……”江厉讲了几句，又转头对王源道，“不过，他好像最近拍这个电影压力真的太大了，我觉得他都快扛不住了。”

 

王源心里一惊，忙追问：“怎么？”

——毕竟王俊凯对他基本上是报喜不报忧，虽然他也能猜到对方应该承受着不少压力，这部新电影从筹备到现在他都付出了很多心血，投入的资金成本也同样高到咂舌。

 

“就上星期，王导在片场晕倒了，可把大伙儿吓坏了，幸亏只是低血糖，没啥大事，缓了一会儿就好了。但都那样了他还不肯休息，歇了一下又开始工作，特拼命。”

江厉不过寥寥数语，便将王源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眼，他太知道王俊凯对待工作的认真，宁可消耗身体也想要将成品展现得更加完美。尽管知道这是他没办法劝说的，但是王源仍然在心里责怪王俊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为了他也好啊。

“这部作品一定会很完美。”王源呢喃着像是自言自语，又惋惜地感慨：“可惜我没帮上什么忙，这种题材我没有涉及过，而且拍摄档期撞得实在太厉害了。不然……”

 

不然真的很想和他一起完成。

 

江厉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按了一下，安慰道：“知道你肯定是因为档期不能来拍，不过放心，齐远哥也是很专业的演员，我看啊，就数他NG的次数最少。”

“嗯。”王源笑了笑：“我和他很久以前就合作过，是个厉害的前辈。”

 

两人说着说着就聊起了刚毕业时接剧的一些好笑经历，压低了声音还要憋着笑，直到这场戏终于拍完，整个片场的所有人都像打了一场恶仗一样松了口气。

江厉见拍完了，噪杂的声音也起来了，便不压抑着，在王源讲完之前的糗事以后大声笑了出来。王俊凯这时鬼使神差地回了头，就见角落里有说有笑的两个人——其中还有自己两天未见的男朋友。

 

 

56.

 

王俊凯一扫刚刚的阴霾，连忙站了起来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王俊凯的语气中惊喜表露无疑，王源怕他说什么惹江厉猜测的话，便赶紧接话道：

“好久不见啊学长，这不是听说江厉被你挖来了嘛，就过来探探他的班。顺便也能看看你啊。”

王俊凯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的小算盘，挑眉点了点头，“那一会我可得请你吃顿饭。你小子最近火得没边了。”

“哈哈哈。”

 

江厉在一旁和王俊凯聊了几句关于下一场的戏，然后就去和对手演员准备去了。王俊凯本来也是要准备的，见到王源就想偷个懒，把不需要亲力亲为的准备工作塞给了别人，和王源在片场里闲逛。

走着走着就有些走偏了，不知道是他俩谁故意而为，离拍摄场地走出少说二百米远，两人总算放下了些戒心。

“什么时候来的，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有半个小时了吧。”王源看了一眼腕表：“就是想来看看你工作的样子。”

“在家还看不够啊。”

“那能一样吗，Karry导演在家可从来没晕倒过。”王源的语气中带着责怪，可晶亮的眼眸中分明承载着心疼。

王俊凯仰头长提了一口气：“唉……江厉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啊。”

“他不和我说，也会有别人和我说。你还想瞒我？”王源眯了眯眼，作势要和他生气的样子，王俊凯嘿嘿一笑：

“我都快忘了这事了，最近太忙了嘛。你多陪陪我就好，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你少扯淡。”王源笑骂道。

 

逛了一圈，还是要再绕回去的。眼看着又要走回拍摄场地，王俊凯有些不舍地深深望了恋人一眼，他知道王源的时间也有限，说是要请吃饭，实际上却是没有时间实现的。

王源没注意到他温柔的目光，只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听江厉说，你拒绝了广告赞助？”

“嗯，不想植入。”

王源想笑，又分外疑惑，“你不要赞助，哪来的这么多钱？”

王俊凯撇了撇嘴，“所以说，要靠源哥养我了。我现在可是欠着外债呢，起码要电影上映之后才能回本了。”

“那你要好好表现了。”

“这不是正努力着吗。”王俊凯弯起桃花眼，活动了一下肩膀。

王源见状就下意识地把手搭了过去，替他捏了捏脖子边紧绷的肌肉：“行，我可就怕你太努力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叹道：“我发现你这人真是犟得很，你不想休息，大家伙儿可都想休息呢啊，别这么拼命。”

“知道了，别担心。”拍摄场地那边有人在喊导演，王俊凯应了声，来不及再和恋人多说什么，只能宽慰一句，草草结束对话。

见面和分别都是匆匆忙忙的，王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把话听进去，但心里也明白对方认真起来谁也没法干涉，只好暗自打算之后的每一天都不要忘记提醒他按时吃饭睡觉。从前大多数时候都是王俊凯叮嘱他这些，这回倒反过来，王源笑着摇摇头，随后抬眼看向不远处正在与人交谈的恋人。可惜盯了没几秒，他的手机也欢快地响了起来，王源掏出来一看，认命地叹口气——得，经纪人又来召唤他回去赚钱了，这点忙里偷闲的工夫也实在少得可怜。

 

 

这一年似乎过得格外迅速。除夕那天，窗外烟花璀璨，炮竹声震天响，到处都是辞旧迎新的喜庆氛围。王源和父母热热闹闹吃了年夜饭——严格来说这似乎是这大半年来他和家人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吃完后还格外悠闲地一同看了春晚，只不过两个长辈都没等到零点就去睡了。

王源窝在沙发上听电视里主持人们语气激动地倒数，在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瞬把微信界面上编辑好的“新年快乐，小凯”发了出去。几乎在同一时刻，屏幕上显示出王俊凯发过来的祝福。

【新年快乐源源，我们还会有下一个五年，下一个十年、二十年……】

 

王源盯着这句话看了半天，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原来，他们这两个最初对爱情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小子，也这样磕磕绊绊又跌跌撞撞地即将走过第五个春夏秋冬了。虽然也曾经历过莽撞冲动的互相伤害和毫无音讯的漫长分别，但幸运的是，此刻，他们还能在新的一年来临之际，以最亲密的恋人身份第一个互相给出祝福。

【新年快乐，小凯。】

 

 

即便是春节放假，对王源来说也仍旧是短暂的。和家人团聚了没几天，他又从S市飞回到B市，紧锣密鼓地开始新一年的工作。王俊凯的新电影终于杀青，整个人都瘦了好大一圈，好在成果十分令人满意，所有人的表现都没有辜负期望。现在电影已经在后期制作当中，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辛苦了这么久，前方终于透出一丝曙光。

 

然而三月的第一天，向来就不太平的娱乐圈一下子爆出了两条大新闻。

第一条不那么劲爆，算是桃色新闻——不过在王源眼里倒说得上是喜事一件。《城之迹》上映后人气飙升的女演员梁若思被八卦记者拍到和青年导演杨飞深夜约会。照片不是很清晰，但是人物还是依稀能分辨。梁若思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神色，可露出来的两只眼睛都笑得弯弯的，显然心情很好，一副甜蜜又幸福的模样。而杨飞正在呵护有加地给她披外套，看样子也是宠得没边了。尽管大众对这对明星与导演的恋情褒贬不一，王源却是在心里为这两个朋友修成正果而高兴，也为他们祝福。

 

而第二条新闻，是王源拍了一天戏快要结束工作时看见的。他在化妆间里无聊地啃着苹果，还没打开微博，就被通知栏里的热点推送给吓了一惊。

 

这条新闻直接掀起了大风暴，一时间各种社交平台上全是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像阵巨浪一般席卷网络——

演员齐远在家中吸毒被捕。

 

读到标题时，王源的心猛地一沉，甚至顷刻间觉得头皮发麻，连握着手机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那一瞬，他脑海一片空白，却只想着一件事——他要立刻联系到王俊凯。

 

齐远……

王源光是再默念一遍这个名字都要心惊胆战。

 

那是王俊凯还未上映的新电影的男主角。

是人都知道娱乐圈里不成文的忌讳，沾上一条就是洗都洗不白的污点。

 

王源有些慌乱地拨通了王俊凯的电话号码，然而听筒中却是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王俊凯现在……一定很急。

王源心神不定，握着手机在化妆间里来回踱步，助理本来也在角落里玩手机游戏，见他这幅样子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询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有没有看到新闻！就是……齐远的事……”

“早就看到了。”助理叹了口气：“晚饭那会就被一家工作室爆出来了，但是好多人都不信，粉丝们还在替齐远说话呢。结果没过一个小时就发了新闻，啧，胆子真大，这下前程全毁了。”她惋惜地加了一句：“我还挺喜欢他的。”

 

“我……”王源喉咙发涩，咽了咽唾沫，抱着一丝希望询问：“我不太了解……出了这种事以后，齐远会怎么样啊？”

“怎么样？”助理被逗乐了：“肯定是拘留半个月啊。而且名声都毁了，以后没人敢找他合作了。不过，他如果不在演艺圈待着，也没什么。就是苦了他以前的合作商。”

“以前的合作商……？”

“代言啊，肯定都不会再用了。这个还好，齐远那边肯定会付违约金的。然后就是，如果他现在有拍完还没有播出的电视剧，只要不是男主，其实可以把他的戏份减少，最好直接全删。不然广电不会过审的。”

 

这一句全删惊得王源脸色都变了，助理皱了皱眉头，疑惑道：“你和齐远关系很好吗？怎么看你好像特别担心他。”

“我再问你……”王源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齐远已经完成拍摄的电影，还能不能过审？”

“别说不会过审，就算可以过审又能怎么样，谁还会愿意花钱去电影院看啊？粉丝的心都伤透了，路人印象也会降到最差。只要不是主要角色，就一刀剪了吧。”

“如果是……男主呢？”

 

小助理原本说完就要继续看手机，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和自己利益相关的事，王源来问她她都觉得没有必要，反正事不关己，她只要管好自家艺人就可以了。但是当王源问出男主两个字的时候，她还是莫名地心头一缩，为这种可能性而感到紧张。

“那就太惨了。真的，除非片方和制作人都愿意等待解冻。否则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拍。”

 

重拍。

 

王源想，这大概是，最坏的一种情况了。他现在嘴唇有点发麻，没来由的开始恐慌，他又拨了一遍王俊凯的手机号，结果还是和几分钟前一样。

 

“你别吓我，你现在嘴都白了，有这么吓人吗？齐远接拍了什么电影？如果是文艺片爱情片悬疑片，问题都不大的，齐远公司赔偿的钱应该够补拍男主的所有镜头。”

 

王源已经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声音已经趋于平稳，却夹杂着无以明说的情绪：“奇幻片。特效制作已经接近三分之一了。”

“你……”小助理吓了一跳：“你背着公司投资了？！”

“不是我……”王源揉了揉酸痛的眼角：“是王俊凯。”

“他不是导演吗？损失的事应该是制作人担心啊，制作人是谁？”

 

王源发出一声明显的苦笑，他抿了抿唇，已经说不出任何多余的字：“王俊凯。”

 

 

 

自从公司在外面给他租借了独立的办公室，王俊凯就很少再回公司总部。这阵子一直埋头于后期制作更加没有时间来公司，就连大门口的停车位重新规划了一遍他也是才知道。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打成了震动也不消停，一直嗡嗡嗡地让他莫名烦躁。他在楼前停了车，保安见到他还笑着和他打招呼，他没什么心情，就勉强扯出一丝弧度。

这个时间公司里的员工该下班的已经下班了，由于特殊情况，夜班加班的都不见踪影，上头出事，底下的员工倒是得了片刻的清闲。王俊凯上了电梯，按下顶楼的按钮，抬手看一眼腕表，距离规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两分钟，不过也够用了。

 

会议室的门半掩着，从门缝中流泻出亮得惨白的光，王俊凯推门而入时，正对面墙上的挂钟秒针刚好转过12。只有一个空位，可见他是最晚一个到达的。

在座的各位纷纷抬起头看向他，表情皆是一脸严肃，不甚友善。王俊凯知道，并不是因为他来得晚。

 

他把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放在桌沿，震动刚好消失。闪着光的屏幕上，未接来电的数字已经高到离谱。上座的老板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冷着声音问：“媒体？”

“嗯。打了一晚上了。”

 

“你的统计资料呢。整理好了吗。”

“没必要。”王俊凯说完便站了起来，示意了一下对面坐着的人：“另两个出品公司联系了吗？”

“他们说，看我们的决定再作打算。”

“行。”王俊凯听罢站起身，椅脚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表面上似乎比在座的各位要轻松的多，实际上已经一分钟都坐不住，如果不走几步缓解绷得快要断掉的神经线，可能下一秒就会因为心底里灼烧的无名火做出什么控制不了的事。

他缓缓迈步，在空旷偌大的会议室里深吸了一口气。

“我来说一下目前电影的制作进程。一共48场戏，齐远参与的有31场。582个特效镜头，现在已经完成230。其中192个里面……有齐远的正面镜头。”

 

会议室里的唏嘘声此起彼伏，没有人敢去估计这一百九十二个特效镜头作废代表多少人民币就这样打了水漂，又即将有多少资金要来重新投入。

有人带着质疑的语气问：“你的意思是，重拍？”

 

“不然呢！”王俊凯似笑非笑，语调就这么一下子提高到情绪激动的着火点上，他咬牙切齿地说：“难道要等待解冻吗？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直等下去。”

“你不要跟我发火，我也很着急！”“好了好了你别和Karry吵……”

会议室里坐着的都是公司的骨干成员，往日里的成熟稳重都因为这次恶性突发事件而不见了踪影，场面顿时变得嘈杂而混乱，王俊凯站在一边，议论声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好像在耳膜被阻挡，无法准确地传递给大脑。

几个小时紧张的统计和计算，已经让工作室里的所有人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的助理不堪媒体骚扰，在剪辑室里直接摔坏了手机，屏幕碎成一粒一粒的玻璃渣，可最后还是要顶着通红的眼眶蹲下身捡起废弃零件中的SIM卡。

 

谁不着急呢。

可还有人会比他更着急吗。

 

“Karry，你决定了？”

 

“嗯。重拍。”

 

“如果你真的决定重拍，公司一定全力支持，另两个出品公司你不用担心，我们都能交涉好。但是……编导是你，制作人也是你……

“你想过重拍的后果吧。我虽然不懂你们拍摄的流程，但是我也知道，齐远的镜头一旦全部剪掉，就意味着和他有过对戏的所有演员都要全部召回重拍。齐远的角色要重新选人，制作的特效镜头几乎全部作废。演员片酬、剧组人员的酬劳、实景租赁、特效制作……这些的所有，你还能负担得起吗？

“现在就算是想重新接受赞助也不可能了，出了这样的事，没有合作商愿意冒赔钱的风险。最坏的结果，就是接下来的所有开销，都要你一个人承担。

“Karry……你要想好了。”

 

王俊凯缓缓站到雪白的墙壁边缘，堪堪稳住颤抖的双腿。无数道目光定格在他微微低下的脸上，似乎在等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当初他回国以后，之所以选择签进影片公司，就是因为他没有那么多的资金来独立创作。《城之迹》之后，陆陆续续有大笔资金收入，他想，该交一部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作品了。

投资拍摄之前，王俊凯也想过要不要这个时候从影片公司抽身出去。但现实是，他还需要倚靠东家的资源和人脉。

现在王俊凯必须承认当初的自己或许有那么一些自以为是，至少当老板问需不需要他来当制作人的时候，王俊凯拒绝了。

而光是已经花出去的这笔投资对于王俊凯来说，已经是承受范围之外的数额了。

 

王俊凯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将已经在心里做出的决定说出口，也许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让持有不同意见的人找到了突破点。

周围响起劝他放弃的声音，这些声音穿透耳膜，直抵他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系统。

 

王俊凯抬起头，反驳的话卡在喉咙里，欲言又止。

 

“好了，都别说了。不急，晚几天再决定也无所谓。Karry，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TBC

还有一更。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