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袖离分

前期校园 后期娱乐圈

01  13

14.

“王源儿……”

“干嘛？”

“源源……”

“……”

“源源。”

“唔。”

 

王俊凯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一味地缠着王源喊他的名字，低沉的声线连音调都仿佛是求爱的讯号，王源本就动情的脑海中已经凌乱成混沌的样子，先前无法接受的种种都被抛到脑后，王源在短裤脱离开皮肤之后的下一秒吓得心脏都要漏了一拍。他深知王俊凯的力气大得不由自己反抗，一旦铁了心想要做什么也不由别人。王源用手肘支起上身，慌乱地推搡王俊凯的肩膀，企图用别的话题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干啥？你不再考虑考虑吗？？”

 

王俊凯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短裤对折，叠得很工整的样子放在旁边，“考虑什么？”

王源的心脏还在突突地跳着，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诚实地反映了和对方同样的需求，但是他还并不想走下一步。他承认自己很喜欢和对方在一起时的感觉，甚至情侣之间亲密的举动他也很期待，可就是心底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停止呢。

 

停止这一份从一开始就偏离温情轨道的恋爱，停止谎言和该死的虚荣心，然后离他远一点。

王俊凯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沼泽，外表平静无波澜，只要不踏进去就相安无事。一旦脚尖探那么一丁点，就难免要越陷越深。

他还说了爱。

还在如火的八月不顾一切来赴约。

王源觉得自己已经欠了他好多，就连存在于心底的感情也不愿意承认。

王源怕他会恨自己一辈子，即便在爱里面他们的关系绝对公平——交给对方的也完完全全是充满新鲜感的第一次。

 

漆黑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劣质蚊香残留的味道，熏得王源头晕目眩，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王俊凯现在的表情，然而酸涩感令他不得不放弃。

王俊凯觉察出身下人些许的不对劲，他完全松开对王源的控制，用手指搔了搔王源摊着的手掌心。

“源源？”

王源听见他的声音，也感觉到手心里的痒意，他忽然摊开身体倒在床板上，好像无可奈何一般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回应。

 

他几乎自暴自弃地想着，如果今天晚上自己甘愿躺在王俊凯的身下任他索取全部他想要得到的，那他往后的心里就会好过一些，至少他不会再觉得自己对王俊凯有所亏欠。王源轻轻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也没动，然而过了许久，他所设想的画面仍旧没有出现。

王俊凯跪坐在他的腿边没有任何想要进一步行动的意思，直到王源睁开眼，正好看见王俊凯缓缓撤离，将身体砸在他旁边的空位，掀起被子钻了进去。

“你……不继续了吗？”

王源迟疑着问出这一句，回答他的是王俊凯凑近了拥抱住他的动作。王源的脸贴在王俊凯的胸膛，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和对方的心跳打碎了糅合到一起，这样温情无限的姿态令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王源儿，我说过要等你的。”

 

“可是我没说拒绝……”

“但是我懂你啊。”

 

你看，王俊凯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以为有多了解他。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

王源深吸了一口气，牙齿咬在下唇上，有一瞬间想告诉王俊凯，你根本就不了解和你在一起之前的王源有多卑鄙。

他骗你，别有用心地接近你，耍花招、扮无辜，用尽招数，只不过就为了证明自己有魅力，只不过就为了一点怕挂不住面子的虚荣心。他根本不是你认为的那样，不值得你为他付出一整颗明晃晃的真心。

 

王源把脑袋埋在王俊凯胸前，听着他的心跳敲在耳边，一下一下，沉稳有力，包裹着满腔爱意。他一边咬着嘴唇，一边用手指紧紧抠着身下洗到发白的床单，直到一小片被他攥在手里，纠起一个小小的漩涡。王俊凯似乎是感觉到了，把他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这只手用手指拨开，然后握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大拇指轻轻摩挲。他低了低头去亲吻王源的额发，哑着嗓子道：“别想那么多，快睡吧。”

 

王源红着一双眼睛，觉得眼底有微微的涨痛。他在这一天才迟来地惊醒般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混蛋。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去招惹王俊凯，不该搅入他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还嚣张地翻起巨浪。这样的他，根本配不上王俊凯那份翻山越岭、滚烫热烈又赤心相待的感情。

这些厚重而浓烈、纯粹而无暇的爱，他怎么有脸面堂而皇之地接受呢？

 

自诩理性的他原本早该看清这一点，可他却没有。他放纵自己在这个并不好玩却诱惑力十足的感情游戏里泥足深陷，怀着得过且过的苟且心情，不去想后果，不去想未来，自私地品尝那些虚无缥缈的欢愉，还下意识地恬不知耻般向对方索取那些满含真心、毫无杂质的爱。他是一根裹着蜜糖的利刺，伪装成良善的模样刺着王俊凯，看着他被自己伤害，心下居然不知悔改，直到对方毫无保留地把所有感情都呈现到自己面前，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痛。这根利刺，分明是两头削尖的。

 

王俊凯看上去那么高冷，却唯独对自己热忱，对自己百分百地付出——不厌其烦地督促他好好吃饭，在他一句简单的“想你了”之后就毫无怨言地来到身前，甚至还为他忍下人类本能的欲望，不舍得他受一点委屈。王源裹着被子，觉得他自己从两人相遇至今的所有所作所为，简直全都烂透了，相较对方而言，他能给出的，实在太少了。他在一点一点地伤害着全心全意对他的王俊凯，对方不知道，他自己心里却是一直一清二楚，只不过在懦弱地在逃避。

他要逃到什么时候去？或许……或许趁着感情还不那么稳固，现在选择抽身而退，还不算晚？他只知道，时间越早，王俊凯受到的伤害才会越小，他欠他的，才不会滚雪球般越来越多。

 

可是又怎么能舍得呢？屋里一片寂静，耳畔只有恋人平稳的呼吸声。此刻王俊凯嘴唇正贴着他的耳垂，温热的吐息扫在敏感的皮肤上，让他的耳廓瞬间变得通红。他鼻尖全是王俊凯身上那种令人有安定感的熟悉气息。漆黑的房间里，唯有偷来的一抹隐涩月光，勾勒出了那人好看的侧脸——他嘴唇很薄，睡着时微微张着，看似毫无防备，莫名平添一点可爱；他鼻梁高挺，线条无懈可击；他的眼睫毛长到过分，又浓又密，完好地盛着窗外飘进的那点若有似无的光亮……

 

想到要分开，王源也会觉得有不舍得，但这些都是他自作自受，他认了。可他明白，王俊凯要承受的难受和痛苦，只会比他更多。他曾经多么大言不惭地说能让导演系赫赫有名的王俊凯喜欢自己，现在想来，只觉得幼稚无比。他连自己的心都看不通透，那么既然没法承诺付出同等的感情，又凭什么用可笑的虚伪去践踏别人的真心。这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有纠缠。

 

 

 

直到晨光熹微，王源才阖着眼睛迷迷糊糊感觉到困意。他睡得不沉，恍惚间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又醒了。他感觉到放在自己腰间的力道抽离，枕边的重量消失，而后听到王俊凯轻手轻脚地去浴室洗漱。王源知道，他要走了。

 

他忽然觉得胸口一窒——这或许会是他们最后的相处时刻，因为他在昨晚已经做好了决定。他本就必须要做这个决定，而且是越快越好。

王源很想去送送王俊凯，看他坐上那班火车，挥着手好好同他告别，可他又有点不敢。他不能同王俊凯有更多的瓜葛、有更多理不清的感情，从现在开始，他就应该管住自己，然后慢慢地，离王俊凯远一点。

 

于是王源选择卑劣又可耻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扮演沉睡的模样。天色已经大亮了，眼皮前流动着浅浅的光，他能感觉到王俊凯坐在床前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似是不忍打扰般摸了摸他的头发，就起身了，要走了也没叫醒他说一句话。

 

王源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刚要绷不住面上平和的表情，就发现那人又折返回来，随后自己的手臂上一片清凉，鼻子里充斥着风油精的刺鼻味道。再之后，他的胳膊就被轻柔地塞到了被子底下。

这个房间条件着实不好，夏日夜晚蚊虫特别的多，尽管点了蚊香、喷了花露水，昨晚睡觉时王源手臂上还是被叮了好几个大包，痒得要命，有一个都被他抓破了。他没想到，王俊凯走之前竟然还能细心地发现这一点。

 

等到房门轻轻关上，屋内不再有任何声响时，王源才缓缓地睁开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眼底居然蓄着薄薄一层泪，把睫毛都沾湿了。他努力控制了好久面部表情，此刻终于无人观赏这份精湛的演技。有汹涌的情绪从胸腔中翻涌着滚滚而来，冲得他头晕目眩。王源狠狠咬了咬牙，试图把鼻腔里的酸涩感压回去，直到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气声。他张了张嘴，听到喉咙里发出一声难以克制的低沉呜咽。

 

这个游戏，早就该结束了。

 

 

 

王源没在旅店多留，醒了没多久就穿好衣服回家了，他草草洗了个澡，出来恰巧看见手机亮了，是王俊凯发来的信息。

【我上车了，看你睡得香就没喊你，开学见。】

王源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两下，把那一行小字反复读了好几遍。他紧紧捏着手机，一直到几乎每个汉字都快不认识了才缓缓放下，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回复。憋了好久的一句“路上小心”也生生吞进肚子里。

 

王源知道他该远离王俊凯了，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王源有时候几乎想就直接发条短信说分手算了，长痛不如短痛，可每当手指停留在发送键时，又悬在上方犹豫不决。他就是狠不下心来，也不知是因为不想伤害王俊凯，还是因为舍不得这段日子风平浪静的快乐。

 

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选择慢慢地冷漠和疏离，好让分开的那一天不会那么尴尬。而他即便擅长演戏，在这一方面却似乎没有足够的天赋，拒绝的姿态都显得太生硬，极不自然又破绽百出的表现很快就让王俊凯心下生疑。

 

王俊凯打来的电话他十有八九不会接，事后就解释自己是和朋友在一起没听到，要不就是手机不在身边。对方发过来的短信，他也是累积七八条才回一个，不带表情不带语气词，永远言简意赅。

王俊凯对他这般反常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开始还以为他是因为那一晚同床的亲密举动感到害羞别扭才会这样，可很快又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王源的表现，就像是在厌烦和敷衍他——可是为什么呢，明明相处的最后一天还气氛融洽，那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王源还老老实实、乖乖巧巧躺在自己怀里，怎么能他一走就翻脸不认人？是不喜欢他了吗？这让他怎么能相信。

 

王俊凯实在摸不透王源的心思，事实上，他从这段恋情的初始，就从来没有看透过王源。他像一个谜团，朦朦胧胧晦暗不明，但是却足够吸引人，让人有欲望去接近他，去逐个逐个猜测那些谜题的答案，然后拼凑一个完全真实的他。这是一个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挑战，王俊凯一直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可以将脚步踏进王源隐藏起来的最赤诚的心，可每当他这样觉得时，现实总会提醒他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

他仿佛从来就没搞清过王源究竟在想些什么。

 

王俊凯以前没有过恋爱经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王源这样忽阴忽晴的态度。他也有问过对方是不是心情不好，王源就只回他一句“没有啊”，再不愿与他多说；若是质问他为何态度有转变，对方就更会装傻充愣，用一句“你想太多了”，把他堵得老远。

 

他是不懂恋爱，但既然一方选择后退，那么要维持这一段关系，另一方就唯有向前吧？王俊凯皱了皱眉，只能想出这么个浅显的道理。他对着手机叹口气，决定每天都多给王源发几条信息，他不信，难道对方会那么狠心，就一直不理他，将他视作无物？

王俊凯自己想不出有什么内容可以发，还特意从书店买了本《笑话大全》，变着花儿地给王源发笑话想逗他开心，想博他一笑，每天三条段子雷打不动。

 

结果事情好像变得更糟糕了——最开始王源还会象征性地回他几句，发展到后来，几条精心挑选的笑话发出去后都像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对方仿佛就把他当做一个推送搞笑段子的公众号，不做任何回应。

 

临近开学，王俊凯终于憋不住了，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手机给王源打电话，一个接一个，对方就是铁了心地不接，也不挂断，都很有耐心地等到最后一秒，直到冰冷的系统音提示“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即便王俊凯脾气再好，此时也觉得急了，他想不通王源到底是想要什么，招惹他的是他，疏远他的还是他，这到底算什么？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理的事。他不想再试探，决定今天就算刨根问底也要彻底把最近这不清不楚的关系弄明白了。

他点进微信里王源的头像，看见右边一排自己发出的气泡，而左边却只是寥寥，不禁苦笑一声，打字速度都变得僵硬迟缓。

【你这段时间，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俊凯以为这一回也要等好久才能得到回复，于是马不停蹄地编辑下一条，谁知王源这次的回应却来得很快。

【什么什么意思？】

王俊凯眸色一沉：【别装傻了，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你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王源握着发烫的手机，一字一句地敲着键盘，眼底一片通红。

他和王俊凯在一起的这段日子，真的很快乐，是从心底里觉得快乐。他会不由自主地去靠近那个人，熟悉他的气味和体温，想到要与他见面就会分外雀跃，想到要同他告别心里就像被什么堵住了，又闷又疼。他喜欢看王俊凯发过来的短信，每一条都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读过去，有时候夜里睡不着还会翻出来重温。对方发过来的那些梗实在特别老的笑话，竟也成了他剩下的一小半枯燥假期的唯一盼头。王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看着那一行行字心里难受得要命，可就偏偏要重复地看，直到眼眶酸涩涨痛。

可他还生生憋着自己，不回一个字。他觉得他不能再祸害王俊凯了。

但这样的自我拉扯，有什么意思？王源想，有些话如果再不开口，他可能就永远也说不了了。很快就要开学见面，若是面对着王俊凯那双满怀柔情的桃花眼，他恐怕实在没有勇气说一个字。

因此他只能懦弱地躲在手机后面，以此来自欺欺人。

 

王源很用力地咬着下唇，用力到眼泪都快往外冒。他把这个假期里已经打过无数遍的句子敲了出来，却是第一次颤抖地按下了发送键。

【我们分手吧。】

-TBC

【覆雨】名词释义：形容 手段高明 可以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意思（来源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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